这糖葫芦最后还是由宗泽出面赔给人家小男孩了,赔了三根,还给不省心嚷嚷会让小孩子蛀牙的主公也买上一根,堵住他的嘴。
然后主公第一天就不见了。
宗泽:“?”
还闹小孩儿脾气,离家出走?
所以他要怎么做?陪主公玩离家出走游戏,还是赶紧把主公找回来?
头疼。
陆符钧,某错了,你真的很不容易,快回来吧!
幸好另外一位主公跑过来告诉他:“他不是赌气离家出走,是去浚州城里给我们当内应啦!”
这内应做得特别合格,居然在当天半夜就靠着大力气把城墙上那些站岗卫兵敲晕,垂下绳索去,其他玩家在私聊里收到消息,拉着绳索在黑夜中无声无息往上爬。
浚州城在山上,本来该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可惜摊上一个昏吏,久事歌舞间。顶头上司都这样了,还指望底下官吏勤勤恳恳守城吗?
“就今晚,我都以为会有一场苦战。以为没敲晕多少个人就很快会暴露,引来其他守卫了,谁想到,站岗的只有那么三五个人,大多数人要么回家睡觉,要么公然钻酒肆中喝酒,至于那浚州知事……”
十四岁的青霓把手一摊:“温柔乡里醉着呢。”
“感谢浚州知事。”八岁的衣衣双掌合十,闭眼:“大善人,知道我们初期少枪少炮少人,就给我们省掉这些。”
浚州知事是个胖子,胖得像小山一样,脂油不知浸染了百姓多少血泪。他在和美妾一夜荒唐后,摊开被子,肚皮朝天睡在床榻上,呼吸打得像雷。那肚皮上布满絮状紫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身旁睡着美艳小妾,玩家们翻窗进来时,听到动静睁眼一看:“!!!”
八岁的衣衣竖起一根手指:“嘘。”
小妾侧头看了一眼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浚州知事,抬起手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她作为一个随时会被发卖的小妾,平日里对大人物伏低做小,奉承迎合惯了,心里很明白此刻应该做出什么选择。
玩家们示意她出来,她就谨慎地从床尾慢慢爬出来,温柔乖顺地跪在一旁。
八岁的衣衣将人扶起来,扶到旁边坐下,其他玩家继续盯着那浚州知事看。或许是危险来临的预警,那浚州知事竟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烛光幽幽,夜色渺渺,一切物体都只剩下轮廓。
他尚未彻底清醒,只是下意识往旁边看。黑夜里,一双双闪烁幽光的眼睛围着他,好似狼的眼睛。
“……”
差点当场休克。
浚州知事大张嘴巴,吓得出不了声,鼻尖溢出“呜呜”气音,面皮不受控制地抽搐。
在发现是人时,几乎喜极而泣。
十四岁的青霓咳嗽两声,拿着刀对他比划,和蔼可亲地问:“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知道!好汉饶命!”浚州知事慌乱地挥舞胳膊,那胳膊比十四岁的青霓腰还粗,却自始自终不曾用来反抗。
倒是省了玩家们功夫。
“我们是黎阳的。”
“黎……”
浚州知事眼前一阵发黑。
黎阳那群人我知道啊,一开始是守滑州城的,后来就越界,攻占了黎阳。
可我光知道你们不怕死,你们居然还拿一个同伴的命来蒙蔽我,让他服用【砒】【霜】而死!
你们图啥啊?!
浚州知事心态都崩了。
再不敢和这群狠人做对。
“等等,我投——”
“滋——”
没等他说完,十四岁的青霓把刀对着他脖子一划拉,血液溅湿床帘。
马赛克适时覆盖上尸体。
许久,小妾才往有些发干的喉咙里咽下口水。
血。
好多的血。
原来高高在上的知事,在被刀剑加身时也和她们这些下贱玩意儿没甚不同。
像是一条被宰杀的狗。
……
宗泽接到消息,带兵前来接管浚州城。顺便把一应家当带过来,以后大本营就从黎阳县挪到浚州城了。
“浚州知事呢?”
“死啦。他作恶多端,我们不想接受他的投降,就把他宰了。”
才不是馋boss身上的经验!
宗泽略微可惜:“原先还想招降他,不过既然主公不愿,死了便死了罢。”
顶多就是接管浚州时多费些功夫,不过不碍事,他擅长此道,最多三天,定给主公一个井井有条的浚州城!
走了几步,又特地回头看了眼那小妾:“此人是?”
八岁的衣衣告诉他:“是那浚州知事的小妾,浚州知事有十八房小妾,你来之前,她们有的自尽了,有的拿了钱离开了,还有的回家了,只有这个人说是要留下来,想要在我们身边找份活干。”
宗泽语气奇怪地重复:“在你们身边?”
“嗯哒!”
宗泽眼神锐利起来,上下打量此人,小妾低眉顺眼,气都没急喘一下。
主公行事粗犷,宗泽可不敢把这心思不明的人往他们身边放,便试探地说:“将士们入冬需要冬衣,后勤那边已在缝制。不如让她……”
玩家们根本没想多,八岁的衣衣随口道:“如果她会女红……”
他们交谈没有避着人,那小妾冷不丁开口:“妾会女红。”
八岁的衣衣点头:“那你就来帮我们制冬衣吧,给钱的。”
小妾又温顺应下。
第一日就去了营地中。去之前,她给自己置办了一些衣物,梳洗干净才过去,到那之后,发现这个营中大多是绣娘,有老人,有年轻妇人,还有未出阁的娘子,之所以说是“大多”,是因为这营地里,居然还有好几个会针线的男人。
看到里面还有男人,这小妾一怔,尚未想好下一步动作,便被一大娘拉起手:“你不用担心,咱们这是正经活计,绝不搞那些脏心烂肺的事。”
她说的是军妓,小妾想的也是军妓。
“原来如此……”小妾把袖中钗子往里缩,心下一松。
“主公可真勇猛,有主公在,都没俺们这些将士甚么事了。”张显身材又高又壮,出口声音便也洪亮非常。
岳飞反而沉声慢语:“如今只有一线作战,主公数十人尚能顾及,待到日后金贼多路来攻,便是我等能用之时。”
张显嘿嘿一笑:“俺明白,哥哥,这浚州可算是一整个落入我等手中了。听宗老爷子说,不日便要修路去相州,一路修到滹沱河前,攻打真定府,夺回乡里子女,到时我一定要领个前锋当当。”
攻到真定府啊……
岳飞神色微微恍惚。
他很快回神,以统帅素养针对此战道出利弊:“虽说金贼内乱,分裂为三个朝廷,东朝廷,西朝廷与中朝廷,可金贼在靖康之后掳去大量匠人,如今也会耕战了。他们能够派出几十万士卒,国中仍有青壮耕作,我们却是人少,一两场战役能够胜利,长久下去,难以坚持。”
岳飞并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大蛇旗和宋旗分开来看,也不指望南方能提供粮草给他们了。
明面上还是朝廷军马,实际上早已自立成军。
张显嘴里的话憋了好长一段路,才结结巴巴吐出来:“主公一定有办法,而且,我们可以从南方征兵。朝廷不想打,许多汉子血还未凉。”
岳飞若有所思:“若是从南方征兵,再给他们在北方发地……”
北方别的不多,在被金兵杀了不少人,又掳掠走不少人后,大片土地闲置,还是被前人开垦过的田地,连开荒都省了。
中国自古以来便是地在哪里,人在哪里,岳飞将这个思路往玩家们面前一摆,喜得玩家直吹彩虹屁:“鹏举,你既有张良之谋,还有韩信之才,有你在这里,我们一定能脚踏金都,直捣黄龙!”
岳小将军人很老实,整个人都带着中国人“哪里哪里”的纯良,听到这话,果然“哪里哪里”起来。
“不过是灵光一闪,飞如何能比得上留侯与淮阴侯。”
“谁说比不过了,在我们眼里,五郎你就是最棒的!”
边聊边走,渐渐行到一条街,岳飞惊讶:“这里怎么有戏台子?”
他之前入城时走过这条路,依稀记得此处分明还是一块空地,怎的眼前竟见一处高台?戏班子物件一应俱全?
玩家笑容很是纯良:“戏曲是个好东西,我们预备以后打到哪里,就唱到哪里。”
多唱一些戏,比如《白毛女》,比如《窦娥冤》,比如《宋帝跪金庙》,比如《俏郎君棒打浪金主》。
【私聊(八岁)】:舆论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之前说的给赵构“洗白”,是不是可以安排上了?
【私聊(十九)】:符钧带着岳大佬的家眷离开扬州了,可以搞了。
【私聊(八岁)】:一定给赵构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洗白”套餐,哼唧。
【私聊(十九)】:没问题。
扬州,十九岁的衣衣按耐不住雀跃,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连着跳了几个后空翻。
很快,一则流言纷起。
“你们听说了吗,朝廷不是不想抗金,是我们的石炭有问题,用它去炼铁会让盔甲变脆,所以才打不过金贼!官家不敢把这消息透露出来,怕被金贼知晓,一直被我等误会不敢抗金,暗地里,官家只是想要找寻可用炭料,不得不委曲求全,我等误会官家啦!”
“如今官家在南方找到了许多可用石炭,方才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众人皆惊。
有心报国之士更是泪洒当场。
我们就知道!官家怎会弃家国于不顾呢!昔日行在南逃,只是在忍辱负重,忍住天下人唾骂,等待翻盘之日!
宫殿里,赖在扬州不走,打死不回东京或者南京的赵构听到流言后,面对流泪的老臣,怔愣三秒,恬不知耻地认下来:“没错,朕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