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燕晋离开燕家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从军,离家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过,只是因为牵挂留在家里的弟弟妹妹,书信往来一直不断,时常打发人回来送些东西。
但是燕四伯的确是三年没有听见燕晋的声音了,上一次听,还是变声期少年的嗓音,突然间听到一个清风朗月一般的好听男声,他还有些恍惚。
只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等到意识到了说话的人是谁的时候,他头皮一阵发麻,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发寒之感,从脊梁窜到了头顶,让他几乎摇摇欲坠。
他颤巍巍的转过头来,就见到了半开的帘子里的那个青年。
比起多年前对于那个鲁莽少年的模糊的记忆,瞬间就被眼前的青年给取代。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丹凤眼微微眯起来,平静而冷漠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只是淡淡地看上一眼,就让人心中发寒。
燕四伯很快就认出来了这张平淡却熟悉的面孔,他的声音都哆嗦了,
“燕晋、晋儿,你不是、你不是已经死……”
但是他话音还没有落下,马车边的护卫们手中的刀蹭得一下亮出来,有人厉声喝道,“放肆!”
燕四伯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赫赫有名的燕晋,北境二把手一般的人物,今时不同往日,哪里容他造次?
他知道事情糟了。
真的是燕晋,燕晋回来了!
今天早上燕晋的军队全军覆没的传过来,他这才被老祖宗派过来抓燕媛媛的。要是知道燕晋没死,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燕晋的面大放厥词啊!
燕四伯想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他的百般赔笑并没有让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眼神和缓下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只是盯着燕四伯,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你想让我的妹妹怎么样?”
燕四伯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瞧着三娘子现在醒来了,她的年纪也到了可以许配人家的时候了。老祖宗为三娘子找到了一门好亲事,姑娘和家里人闹脾气……”
燕四伯也算是个头脑机灵的,连忙把话圆了过去。
却见那个青年听到了“好亲事”的时候,终于笑了。
燕四伯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那个青年慢悠悠道,“那跳河呢?跳河又是怎么一回事?”
燕四伯心中咯噔一下,急得头上冷汗直冒,想解释,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结结巴巴道,
“小姑娘,闹、闹脾气……”
青年挑眉,“闹脾气?”
“她不愿嫁,你们就逼着她跳河。”
“我查了那么久,原来是因为你们逼她跳河,这才昏睡了一年……闹脾气,所以闹得命都差点丢了?”
青年的语气慢条斯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
燕四伯不停地擦着汗,抖着嘴唇,愣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逼她跳河一次还不够。”
“她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闹脾气?你们这是,真当我死了啊。”
他说一句,燕四伯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
因为眼前的人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燕家最战战兢兢、万分恐惧的,为了瞒住燕晋,他们燕家一年筹谋无数,就连谎报燕媛媛死讯、将她送到山上、打算给她办个假丧事的主意都想出来了。可以见得,他们到底是多么害怕燕晋秋后算账。
但是这个筹谋了足足一年的局,却因为他刚刚的得意忘形、一时失言,全被燕晋听到了。
别说是燕晋会不会登时就将他如何,光是这事情传到了老祖宗的耳朵里,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更何况,他刚刚还堵门要抓燕媛媛,偏偏全都被燕晋给看在了眼里……
燕四伯面无人色,还想要挽救一下,但是青年没有给他继续狡辩的机会,他兴趣缺缺地放下了帘子,淡淡道,
“全都抓起来,一会儿一块儿带去燕家。”
青年的话音落下,黑甲卫动作迅速地将人拿下。
燕四伯这一次还叫来了衙门的人来帮忙,只是,那些人不过是被借过来撑场面的,早在见到了黑甲卫的时候就赶紧溜去给知府报信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燕四伯?
黑甲卫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只是燕家其他的想要通风报信的,通通被拦了下来。
这下子,燕四伯是彻底瘫软在地了。
他连一点儿反抗之心都生不出来——
他来抓燕媛媛的时候满打满算,只觉得人数足矣,将一个小姑娘压回去跪祠堂自然够了。但是现在身后的黑甲卫漫山遍野,粗粗望过去,至少有数千人,在这个对比下,燕四伯带来的区区数百人的歪瓜裂枣就显得那样可怜。
与此同时,医馆紧闭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穿着一身医馆小厮打扮的小姑娘面容清丽,身后还跟着秦十一等人。她见到青年的时候,眼前一亮,下意识就想要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燕晋的妹妹,愣是在马车前面打住了。
只是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撒满了星星,仰着头看着马车上的青年,一句话不说,都能够从她亮晶晶的眼眸里感觉到她的欣喜和思念。
青年的视线在碰到了小姑娘的时候,瞬间就温和了下来,像是冰雪消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他朝小姑娘伸出了手,姜小圆犹豫了一下,也不管现在还有人正在看着了,把小手伸了过去,顺着他的手就跳进了车里头。
几乎是帘子一放下来,她就直接朝人的怀里一下子就扑过去了。
马车里面传来了青年轻飘飘的声音,给剩下的燕家人留下了一句话——
“既然老祖宗还在等着,四伯现在就随我回燕家吧。”
两匹枣红骏马打了个响鼻,调转马头,转头就朝着山路那边走去。
列队的数千黑甲卫也收队,浩浩汤汤地压着燕家这次来的数百人,朝着洪州府城走去。
燕四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狼狈地被押送回燕家的。他现在内心万分焦急,只想要快点回去给老宅里的人传消息,奈何黑甲卫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愣是让他们连一个人都送不出去。
枣红的高头大马上,黑色的轿子贵气又宽敞,软软的毯子铺着,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温暖。
青年任由她和猫儿似的撒娇。
小姑娘抬起了脸,被冻得红彤彤的脸蛋都绽开了笑颜,一切的担心和不安,在他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全部都烟消云散。
她刚刚想要开口叫人,却突然卡住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气质实在是个太玄乎的东西,刚刚太像是重光了,所以……到底是要叫秋秋还是重光?
燕晋的岁数其实比少年要大三岁。因为陈秋个子很高,倒也并不突兀。少年平常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毕竟现在三皇子本应该还在守着皇陵,他便派人打造了一副面具,现在此时行走在外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也是因为这一层薄薄的面具,姜小圆连从表情判断这点唯一的依据都无了。
小姑娘的犹豫敏锐地被人察觉,青年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笑了,
“好好想想,该怎么叫。”
姜小圆咽了口口水,她知道,自己叫错了那就完球了。
但是也因为这个语气,姜小圆试探地叫了一声,“重光?”
或许是小姑娘逗笑了他,浑身寒气的青年低笑了起来,“乖乖,认出来了呀。”
是重光没错了,小姑娘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却不由得想起来了那个往下掉了一点的健康值,早上的消息、失联的几天,让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她忍不住抬头,仿佛是知道她想要问什么,青年笑了笑,伸手抵在了她的唇上,止住了她想要问的话,
“赶了三天的路,两天没睡,又遇上了伏击……怕给你撑不了场面,就叫我出来了。”
感觉到心底里陌生的迫切,青年微微蹙眉,目光有些贪恋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他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靠近了小姑娘,在她的红扑扑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语气说不出来的暧昧沙哑,
“乖乖,夜里做梦的时候,我等你。”
“到时候,可不许在我面前提他,记住了。”
心底里仿佛有个声音催促得频繁,让他无端生出来了迫切,他不耐地蹙眉,又最终叹息了一声。
就像是一个人的两个面,独立出来了一些些,又不可控制地成了一个整体,作为少年秋一部分的他的迫切,他当然能够察觉到。
于是,话音才刚刚落下,高大的青年就仿佛是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径自倒在了小姑娘的肩头,要不是呼吸在她的颈侧,就像是一个没有了生机的玉雕似的。
“秋秋?”
好一会儿,姜小圆才小声叫了他一声。
“没事,你乖,让我靠一下。”
少年的声音带着沙哑和浓浓的倦意,因为刚刚的话,小姑娘鼻尖一酸,只觉得自己的心又酸又软,忍不住开始心疼了。
北境距离这里多远呀,两天没睡,路上还不太平,肯定很累——
一定是担心她被燕家人欺负,才这么着急得赶回来吧。
她小心翼翼把少年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头,只觉得他的怀抱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魅力。
少年的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寒气,凑得近了,还能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连忙低头,试图检查一下他身上哪里受伤了,却被少年拉住了手腕,他的声音好听极了,
“不碍事,路上被伏击,受了一点皮外伤。”
他们早上传来的消息其实是真的。
只是消息确实不太靠谱——伏击是真伏击,但是没有全军覆没,只是损失了一些人手,没有传回来的消息那般的惨烈。
姜小圆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但是此时她憋住了,让他靠在她的肩头睡着。
一直到少年真的睡着了,姜小圆才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果然见到了他的肩上有血渍渗出来,离得这么近,难怪血腥味那么浓。
她解开了他的衣领,就看见了那个简单至极的包扎,一看就是赶路的时候一切从急。
从云雾山回到燕府,还有足足一个时辰。
她不再犹豫,将人靠在了轿子壁上,给他解开了衣襟。
剪刀剪开了简单包扎的绷带,露出了里面有些血肉模糊的箭伤,好在只是擦着肩头过去的,并没有伤到骨头,确实是皮外伤,却也着实看着失血有些过多了。
姜小圆松了一口气,从系统空间里面拿了一包药粉,帮他重新包扎了一遍。
这么大的动静,一向警觉的少年,竟然都没有醒过来,看来确实是实在是太累了,两天没睡地赶路,铁人都遭不住。
姜小圆撑着下巴盯着他的睡颜看看了好一会儿,回忆起来了最后一次的对话,竟然是在梦境中那次。
那时他正批着折子,明明是那么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却还在不厌其烦地叮嘱她,怕她受了半点的委屈。
最后一句话她说了什么呢?
都是些趴在他膝盖上絮絮叨叨的念叨,好像最后一句是:
秋秋,我想你了。
撑着下巴的小姑娘终于凑上前,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她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喜爱挂在嘴边,实在是过于热衷甜言蜜语,说多了,他就不信了。
可是,你有喜欢过什么人么?
当你说你想见他了,于是他就风尘仆仆地赶来见你。
不远千里万里,带着风尘和寒气。
你想见他了,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个冬天的大雪已然泛滥成灾。
马车穿过了重重的大山,朝着不远处巍峨的洪州府城浩荡前去。
上千人的军队,实在是很有威慑力,但是洪洲府城的城门并没有因此紧闭,黑甲卫长驱直入,早就听到了消息的知府早就大开城门放行,甚至拜帖都已经送了上来。
“燕将军没死”的消息从黑甲卫出现开始,就风一样地散布到了洪洲府的各个角落里,威武的黑甲卫卫兵走过,竟然引来了夹道的欢迎。
只可惜,消息传得再快,也没有快过黑甲卫的脚步。
燕四伯是被捆着压到燕宅的大门口的,高高在上的燕家四爷,活像是个战俘,狼狈不堪。
很快,在燕四伯的配合下,大门敞开,黑色的甲卫就这么大咧咧地进了燕家的门。
燕四伯好不容易才松了绑了,朝走在最前面的谢俊讨好地拱拱手,他不知道这个文士打扮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从刚刚之后,一直都是这位出面的,不是二把手也是心腹了。他连忙道,
“大人且等一等,我这就去禀报我们家老太君,现在就为大人们和大少爷准备客房……”
大少爷,说的自然就是燕晋了。
谢俊却抬抬手,笑了笑,“禀报的事先不忙。”
“只需要给我们这些人安排些客房,我们主子说了,他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以前是在哪个院,现在就住在哪里。”
燕四伯连忙赔笑,谢俊又道,“对了,小少爷现在哪里?”
燕晋还有一个年岁尚小的弟弟。
此话一出,燕四伯脸色更白了一分,哆嗦着嘴唇道,
“我派些人送大家收拾东西,一会儿就将小少爷送过来。”
谢俊笑了笑,“不忙,收拾的事现在交给我们的弟兄们就好,先领着在下去见见小少爷吧。”
在谢俊这笑面虎威胁之下,燕四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小少爷在哪里?
当然是在祠堂里面跪着。
本来燕四伯这一次出去,还要压着另外一个燕媛媛也去跪着的……
燕四伯现在想到自己要带着他们去见跪祠堂的小少爷,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是形势比人强,他只好真的带着谢俊去找小少爷去了。
在前往祠堂的短短半刻钟的时间里,燕家的各处出口都被黑甲卫把手,看门的、守卫的,就已经全部换成了黑甲卫,现在的燕家是,只许进、不许出。
谢俊一到了祠堂,才刚刚推开了门,就听见了“咚”地一声。
他连忙疾步上前,将小孩子抱了过来。
燕晋最小的弟弟,也不过是七岁稚龄。
只不过这个孩子一贯的身强体壮,燕家又将他过继给了二伯,有长辈照管,所以燕晋对他的操心,总是要比体弱多病的妹妹要少一些的。
然而恐怕燕晋在天之灵,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七岁的小孩很是瘦弱,个子比同龄人都小了一圈,可见是平日里就没有养好身子。
从凌晨就被叫起来跪的祠堂,大冬天的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受的住?
此时已经发起来了高烧,若是他们晚来了一步,这么小的小孩子,烧都要烧糊涂了。
谢俊强忍住了怒气,打发人去请徐大夫了,匆匆抱着小孩朝院落走去,丢下了一句冷冷的话,“你现在可以去禀报了,最好先想想,到时候到底要怎么和我们主子交代。”
燕四伯面无人色,闻言连忙跌跌撞撞地朝着燕家老祖宗的院子里跑去。
聚在老祖宗那里请安的各房此时还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更加不知道,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燕家就已经换了主人,黑甲卫早就把控了整个燕家,燕四伯手底下的人全都被人押着去将燕家的二爷、三爷给叫回来了。
他们只知道燕四伯去压着燕媛媛回来了,都凑在老祖宗面前逗趣呢。
“还是老祖宗保佑,这番三娘醒过来了,就可以对人家交代了。要不是家里只有玲儿和媛媛两个女孩子,这门好婚事还轮不到媛媛头上。”
“要不是当初老爷子婚约一定要是咱们家的女孩子,我都想将我那表侄女嫁过去了。”
“也不知道媛媛究竟是哪里想不开了,还不是咱们玲儿和……不能嫁,不然能轮到?”
……
七嘴八舌的凑趣的话儿,让老祖宗的眉心舒展了写。
老祖宗正是燕府的老太君。
上一代的时候,燕家的王爵就已经保不住了,只剩下了一个虚头巴脑的名头,全家身份最高的,竟然只剩下了老太君。
老太太的身份可是郡主,当然也是煊赫一时,老了封了老太君,在燕府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各房都还没有分家,天天都要来老太太的面前请安的。
一直等到了燕四伯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众人才向他看了过去。
“四伯,媛媛呢?”
燕四伯的身后,并没有那个熟悉的怯懦的身影。
他见到了老祖宗就往前一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老祖宗痛哭流涕道,
“老祖宗,燕晋回来了,他没有死!”
大厅里面一片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还刚刚还凑趣笑闹几位少奶奶,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好一会儿,老祖宗的拐杖才在地上重重地锤了一下,
“一点点小事就惊惶成这样,成何体统!老身可不怕!他燕晋究竟要如何,难不成还要将我们这一府上下都给打杀了去?”
“是呀,四伯不必惊慌。”
老祖宗手边,一个俏生生的桃粉色衣服的少女站了起来,她是唯一一个还能笑得出来的,只见她拨了拨手上的珠子,笑吟吟道,
“四伯慢慢说便是。”
燕玲儿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里的气氛都为之一松,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仿佛是给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就算你燕晋在北边战功赫赫,又有萧大将军做靠山,那又如何?
燕家,可还有一个燕玲儿。
西边,偏僻的院子外,几十个身着黑甲的亲军把守着,愣是将这个破败的院子弄出来了些肃杀的味道。
谢俊去接小弟弟了,整个院落里现在就剩下了两个人。
姜小圆松开了床上少年的面具,就看见了少年精致的面容上,眼底下的一片青黑,尽管是这样,他仍然是好看至极的,她一时间有点儿看得入神了。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连忙回过神来,想要解开他染了血的里衣,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才伸手过去,就被他抓住了手。
她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人拉着,一个转身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他看上去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已经不再显得狼狈了,此时他注视着她,眼神有些贪婪地注视着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的模样。
和梦里见到的一样,她很美,不是时下流行的清瘦美人儿,却是每一处都让他觉得那样好看和合适。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姜小圆,原来有人仅仅是视线,就能够看得人忍不住心头直跳的。
姜小圆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儿心慌,眼神忍不住四处乱飘。
少年却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抓住了她想溜的手,一字一顿地问她,
“晚上梦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