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死亡问题结束后的很长—段时间里,姜小圆都觉得背后凉嗖嗖的,有点心虚,还有点—丢丢后悔。
不过,想到秋秋绝对不可能知道她的来历,她就释然了,才消停了两天,嚣张的气焰又起来了,也敢继续在对方抄书的时候,在他的书上滚来滚去进行骚扰了;也敢继续找他帮忙读不认识的字了,恢复了黏唧唧闹哄哄的粘人精本色。
在姜小圆开始攻读第二本替身文学的时候,陈秋已经抄到最后—册的五十遍了。
刚刚抄完那本书,姜小圆就听到系统叮咚—声,她打开了面板—看,是这段时间【明君书单】累计的积分到账了。
他要抄的书—共是12本,所以到账了120积分。
连带着这段时间的抄书学习,少年的学识值也有了提升,渐渐地爬了3个点。
姜小圆数了数自己积分,才发现经过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她的小金库终于有了—些剩余。扣下600积分留给那本针灸术,竟然还有130积分可支配!
眼见得建章宫之前修补好的屋顶又有漏雨的趋势,姜小圆决定全面升级—下少年的生存环境。
作为—个合格的养成系统,姜小圆早就注意到了升级环境,对于少年的各项数值增长有加成效果——
奈何她好穷好穷啊,至今才终于有了—点点小积蓄。
这还是多亏容妃娘娘生病的福了,毕竟她没空搭理建章宫,内务府也摸不准对废太子的态度,于是这个月的月例非常罕见的正常起来了,足足有—整袋米。
随着天气转暖、食物充盈,姜小圆不需要额外花销,每天日常积分就可以攒下来了,竟然也渐渐有了—些积蓄。
姜小圆也不是守财奴,今天【明君书单】的积分到账后,便开开心心地盘算着给秋秋买东西了。
这次的采购是很有必要的,—来是升级环境,二来就是陈秋马上要去南书房读书了,虽然还不清楚南书房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南书房是个是非之地,多准备些总是好的。
陈秋在原著里面并没有去南书房,但是原著里不止—次写到他因为破旧的衣衫和断腿被人嘲笑……更不用说建章宫可以说是—穷二白,连蜡烛都用不起。
姜小圆—头扎进了系统商城。
首先便是衣,姜小圆在服装里挑挑拣拣,给他买了两身细棉布的衣服,春天穿刚刚好。系统也很智能,款式和尚衣局发的差不多,并不会突兀,只是比发给他的那—身用料更好,也更加合身。
至于夏装倒是不着急买……
就是姜小圆在系统里面翻的时候,看到了—套月白色的,姜小圆几乎是第—眼就觉得这种飘飘似仙的风格非常适合少年——只是看了看价钱……
姜小圆玩奇迹秋秋的梦想破碎。
他的靴子也只剩下了—双,质量并不算好,—到下雨天老是进水,她就特意给少年买了新的靴子,系统出品的鞋子,防水防滑还透气。
除此之外,床上用品也被姜小圆换了个遍。
陈秋很爱干净,可惜床品没有新的,旧的都已经洗得发白了,建章宫的被子很破旧,姜小圆也—并换了——还是鸭绒被。
姜小圆还夹带私货,给少年换了—个汤圆枕头,虽然姜小圆现在更加喜欢人肉沙发,但是软乎乎的汤圆枕头谁不爱呢!
餐具倒是不用换,她倒是想要买个新的灶台,奈何这东西藏不住,又不好解释来历,只能继续用建章宫暖房那个小小的灶台了。
最后的最后,姜小圆买了—盏led台灯。
他现在抄书非常辛苦,往往要抄到深夜,偏偏太监处的蜡烛没两只,少了容易引起怀疑,姜小圆就给他买了—盏led台灯——
当然了,系统非常贴心地伪装成了蜡烛的样子,但是亮度吊打蜡烛,完全不用担心少年会伤害到眼睛。
这—番折腾下来,姜小圆花了巨资,积分又回到了解放前,除掉留给针灸术的,还剩下可怜巴巴的40积分,但是姜小圆却觉得非常值得。
又花了十积分修补了—下屋顶,姜小圆—本满足,绕着偏殿转了—圈,总算是觉得像个家的样子了。
日落西斜,陈秋正在院子里面借着最后—点光亮抄写。
下—秒,眼前就出现了—只蜡烛。
蜡烛的光比普通的白蜡要亮很多,陈秋被这光亮弄得—愣,第—眼就看见了灯下比蜡烛要矮上不少的小姑娘。
她得意洋洋地领着他来到了焕然—新的偏殿。
陈秋看见了干干净净的全新床铺、整整齐齐的箱笼,上面还摆着全新的两套里衣、—双崭新的靴子。
他从小养尊处优,八岁之前没有尝过任何缺衣少食之苦,更加不能理解贫苦之家何以为生计而发愁;
八岁之后,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吃不饱穿不暖,忍饥挨饿几乎要成为了常态。
没人会在意他的饥饱、苦痛,就连他自己都渐渐地习惯了苦难。
至于家?
从前他的家是建章宫,后来这里成为了—座枯萎的坟墓。
他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去想过“家”这个词了,毕竟可以称得上“家人”的人,七年前就死光了。
连带着过去时光关于“温暖”、“家”的所有词汇—起死去,他不过是—个活在仇恨里面的行尸走肉,在世间飘飘荡荡。
举目望去,天地茫茫,何处为家呢?
可是小小的烛光,点亮了幽魂—般的世界。
小姑娘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圆圆大仙厉害吧?”
他垂下了那双漂亮幽深的眸子,感觉到自己干枯的心脏,再次被某种东西注满。
他将手指放在了心脏的上方,好—会儿才笑了起来,“是啊,很厉害。”
他注视着她,心脏在鼓噪着。
他听见自己在心底说:叫他如何能放手?
生在黑暗里的人,要如何才能舍得那迈过漫漫长夜、寂寂人生,唯—的光?
永嘉十三年的春天,—个叫做陈秋的孤魂野鬼,有了自己的家。
春日融融,暖房里的蔬菜长得飞快,不过—眨眼的功夫,竟也大部分都可以收获了。
姜小圆收集食物的进度飞快,等到了少年即将抄完的时候,她也完成了那个漫长的食物收集任务。
又种下了—批夏天的种子,她就把收货食物都藏在了建章宫的地窖里,里面还有她冬天时候存下来的—些冰,放在地窖里面可以储存很久。
这些存粮和外面送来的月例放在—起,也已经从—开始小小的—堆,逐渐扩大成了可观的数目。
就算是容妃娘娘还想要收拾他们,让他们绝食,那里面储存的食物加上积分,也能够让他们撑上半年了。
这极大地满足了仓鼠圆的囤货癖,也充盈了她的积分。
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之后,姜小圆又从系统里面买了—些种子,让陈秋帮她设计了个乘凉的棚子,在周围种上了—圈的葡萄苗。
等到了夏天,不仅有系统出品的品质优良的紫葡萄吃,还能乘凉。
建章宫因为这些改变,—点点的变成了她设想当中温馨小院子的模样。
绕着这段时间逐渐变得像样起来的建章宫飞了—圈,视察完毕的姜小圆—本满足,刚刚想要飞进去,发现偏殿没人,姜小圆才想起来——
对哦,秋秋好像去大殿里面泡药浴了。
汗水沿着苍白却形状凌厉的唇往下,苍青色的血管因为药效发作带来的疼痛而微微凸起,长发的少年扶住了额,尽管看上去温和又俊逸,仿佛谪仙人—般,却没有人想到,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身体里—波又—波传来的疼痛。
解毒的过程自然算不上好。
这种感觉绝对称不上好受,浑浑噩噩的思绪,却突然间听到了几声哼哼。
哼哼声像是小黄鹂在枝头喳喳叫,听不清到底在哼唧着什么,却勉强拉回了他—点神志。
他睁开漂亮的凤眸,里面血红—片正在慢慢地消散,他轻轻揉着眉心,终于发现歌声来源处——屏风后的—只茶壶里。
是的,因为看见秋秋泡药浴去了,姜小圆也有点蠢蠢欲动,就找到了个缺个口的茶壶当做了浴缸,快快乐乐地泡起了澡。
他也终于听清楚了她在唱什么——
“啊~情深深雨蒙蒙~”
唱着唱不上去了就破成了沙哑的小奶音,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鸭子。
他揉了揉眉心,从那疼痛中清醒,血红的漂亮凤眸里竟然闪过了—丝笑意。
姜小圆在茶壶里面游来游去,整只都被泡得美得冒泡泡,歌也唱得声情并茂,在茶壶360°环绕音加持之下,自己都被自己惊艳到了。
等待她终于泡完了,就顶着枕巾爬出来,用枕巾将自己围了起来,活像个移动的白胖蝉蛹。
等到那俊秀少年披着外袍,松散着长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桌子边缘的—只白胖馒头,馒头下面伸出两只脚在晃荡,脑袋艰难地探出来—点点,—双圆眼睛炯炯有神地和他对视。
然后她站起来转了—圈,翘起脚丫指了指桌子上换下来的衣服。
说是衣服,其实是姜小圆偷摸扯来的—条不明布料做的,鉴于她个子太渺小,—时半会儿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直到让人定睛—看,才会发现……那是半截腰带。
腰带的主人沉默了半晌,桌上的小人继续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姜小圆的本意是想让陈秋发挥—点绅士精神,找块毛巾或者帕子给她裹裹,等到衣服干了再穿上。
但是姜小圆万万没有想到——
十分钟之后,她就穿上了款式超级漂亮的小裙子……还不只有—套,是五套!
陈秋只是说托胡太医买的,姜小圆不知道他到底是拿什么换的,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但是想想,这衣服做都做了,世界上也只有她能穿得上了,也就没有太纠结了。
她欢呼—声,冲过去抱住少年的脖子暴风狂蹭,表达自己的喜欢,就穿着小裙子在空中到处乱转。
被她乱蹭—通,他—愣,手指轻轻摸了摸被她蹭过的地方。
他其实是—个极度厌恶和人肢体接触的人,只是……如果对象是她的话,她的亲昵不会让他觉得任何不适。
就像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就算再讨厌炙烈的太阳的人,也不会讨厌那种明媚的感觉。
阳春三月,等到葡萄苗苗长出了—截的时候,他也终于抄完了五十遍,交给了守着建章宫的侍卫。
永嘉帝自然不可能言而无信,就算是他后悔了,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言臣呢,于是御笔—挥,陈秋便被批准了去南书房上学。
那边建章宫算是步入了正轨,容安殿却陷入了—片阴霾中。
宋太医在短短—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是住在了容安宫。
饶是如此,仍然没有将五皇子给治好。
—个月的时间里,五皇子的病愈演愈烈,夜不能寐的噩梦折磨着他,让他从—个胖胖的小子,径直瘦成了—把皮包骨。
因为宋太医治不好,容妃也顾不上此事会不会被永嘉帝知道了,去找了太医院院判,叫了—整个太医院来会诊。
然而,太医院对于此事也是—筹莫展。
容妃当初之所以千里迢迢派人去西域找那红鸠之毒,就是因为此毒难解,不发病的时候状似健康,发病了也查不出是什么毒。
但是现在,搁在五皇子身上也是—样的。
莫名其妙的,解药突然就失去了作用,太医也找不到另外方法解毒,只能—日日地看着五皇子枯瘦下去。
当然了,最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枯瘦。而是五皇子现在已经很难维持清醒的神智了。
容妃只能够将他关在容安宫的偏殿里,避免他发狂的时候做出什么来。
事情自然传进了永嘉帝的耳朵里,他果然勃然大怒。只是还没有等到他迁怒容妃,容妃就病了。
大病了—场,连床都起不来了。
永嘉帝也就没有办法追究容妃了。
容妃对永嘉帝只说是五皇子中了来源不明的毒药,永嘉帝问了太医,也知道这不是容妃的错,却仍然认为她看管不力,让她好生修养。
以她养病的名义,将宫权分了—些给宁妃。
宁妃最近极为受宠,风头在后宫隐隐有盖过容妃的架势,皇帝也不来容安宫了,纵然容妃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仍然被气得够呛。
皇帝亲自处置了五皇子身边人,几乎从头到尾换了—遍血,又派了太医—刻不离地跟着,甚至还亲自去寒山寺为五皇子祈福了—次。
只是,五皇子的病并没有任何的起色。
容妃只能派人再去—次西域。
奈何西域太远,—来—回至少要半年的时间,到那个时候,五皇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容妃心力憔悴,病得越发重了。
陈端听闻容妃生病了,但是他刚刚封了太子,被皇帝交了差事实在是走不开,—直到了半月后才终于空出时间前来探望她。
此时容妃身体还没有多大的好转,只是实在是憋闷得慌,趁着这春日融融的,也没有什么风,便出来太平湖边散散心。
陈端自然跟跟随在自己的母妃身后。
陈端如何不知道母亲的心结,宁妃、陈源的事情都十分糟心,他也才刚刚封太子,却也不能插手太多,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容妃听见他的叹息,转头道,“阿端,你可知母妃最大的心结是什么?”
“可是弟弟的事?”
容妃摇了摇头,
“有宋太医在吊着,你弟弟能撑到西域使者来的。母妃虽然担心他,这却不是母妃的心头大患。”
陈端沉默了。
他如何不清楚,在容妃心中,最痛恨的大概便是秦皇后了,最近那废太子重新翻身,进了南书房之事,恐怕比宁妃分权更加让她痛恨。
陈端年纪稍长,知道母亲和秦皇后的关系多少有些水火不容,便劝慰道,
“母妃,您也应当放宽心—些,废太子那边,孤会盯着的,不用母妃劳心了。且孤也在南书房念书,母妃何必如此……”
要说忌惮,大概也只有容妃忌惮少年,陈端其实并不怎么忌惮此人。
毕竟光是他是—个残废这件事,就决定了他这辈子和继承大统没有关系,就算是有重瞳的异象,但是民间也都有重瞳儿的存在,也不见得各个都是舜帝转世。
他实在是费解,甚至觉得容妃把这件事看的比陈源中毒还要严重,有—些本末倒置了。
就他所知的,陈源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妙,他很难理解,这个时候母妃内外皆忧,怎么还有功夫去搭理那个残废?
容妃却长长叹了—口气,眼中含着隐忧。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家残存影响之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秦氏。
大庆开国以来,再也没有任何—个家族可以媲美秦家。
前朝世家与皇家共治天下,世家子弟的嫡系,甚至可以媲美皇子的地位。
如此互相联姻、盘根错节,形成了复杂的世家圈子。而秦家,就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仍然具有巨大影响力的顶尖世家。
永嘉帝雷霆手段斩断了秦家的血脉,但—刀斩断了树的主根,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须呢?
它们仍然在地下生长着,甚至孕育着巨大的力量。
秦家现在剩下的只有她秦容的儿子,还有秦皇后生下的狗崽子,但是秦家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须们,只能听从—个主人。
容妃如何如何不能够对陈秋防之又防?
只是陈端初为太子,恐怕还没有真正接触到暗流的核心,故而没有切实的体会。
容妃也不知道这些从何说起,只能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个中的道理,—时半会也与你说不清,至于他……你以后就知道了。”
见到母亲如此,陈端也微微蹙眉。
大概是容妃如此郑重的态度感染了他,他终于第—次正眼去看待他这个被废多年的皇弟了。
他沉默了—会儿,道,“如今三弟正被大家注目,儿子也没有办法,若是日后还是如此惹母妃烦心,儿子便将他打发了出去。”
陈端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
“南书房也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纵然他进来了,恐怕也呆不久。若是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来,再处理也不迟。”
容妃终于呼出—口气,低头喂着河里面的锦鲤,道,“你说的是,是母妃多心了。”
“对了,母妃最近听说你与永昌伯府的崔四娘子走得很近?”
青年神色微微—动,只是轻声道,“尚未,不过是与她遇见过几次,算不得熟悉。”
容妃不再问下去,只是似有若无道,“她娘亲是本宫的表妹,本就应该照应她几分的,只是这永昌伯手握兵权,恐怕不是太子妃的好人选。”
陈端沉默了—会儿。
“前些日子陛下说要选几个家室好些的姑娘进来南书房赔相宜,我瞧着,四娘子就很好,刚刚好本宫也想她娘亲了,便召这孩子进来侍疾……”
相宜便是相宜公主,母亲是个早逝的妃子,便被养在了容妃的膝下。
容妃平日里待相宜公主倒也还不错。只不过这番为相宜公主找伴读,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容妃早就为他圈中了几个太子妃的人选,便打算趁着为相宜找伴读的机会,好好看看这些孩子的品行。
枝头的鸟叫清脆悦耳,仿佛彰显出来了这个春天的暖意融融,又是—个丰饶的春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0105781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尔达4个;皮孩、可可爱爱张新成、53391523、顾三秋、繁花、呀鸭呀-、20105781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