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完那一句诡异且意义不明的话语后,老人便闭上了嘴,只是一直盯着长安,用力的笑着。
“走吧。”长安叹了口气,也没有理会他,站起身与二人离开了这座棚屋。
他们陆陆续续找了几个其他的人家,可无论长安问什么,无论问的是谁,他们都只是死死的盯着三人,或笑或哭。
他们挨家挨户的走了个遍,在一处不起眼的屋子前,长安突然挥了下手,停下了脚步。
“等一下。”长安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房屋,眉宇间多了些许凝重,“这家不对劲。”
“怎么了?”林鸢测过身子,与长安一起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屋子。
“整洁。”希卡利随意的瞟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其他的屋子门前瓦罐都是散乱的,食物都是随便混在一起,能吃就算可以。这家屋子虽然瓦罐罗列的不算整齐,但很明显是有顺序的摆放。而这个屋子的食物篮,也是被整理过的。
“看看吧。”长安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在听到屋里女人有些慌乱的应答声后,对着二人说道:“或许,这个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个留着马尾的女人从门里走出,有些惊慌的问道:“你…你是谁?”
“这不重要,不是么?”长安看着女人暗淡,却存在微弱光亮的眼睛,故作轻松地说道:“反正这里身份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徒增烦恼罢了。”
“也是。”女人想到了什么,松了一口气后点点头。而这时,长安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激动。因为这个女人与那些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她是可以交流的。
“我想问一下,那些人,是怎么了?”长安压低声音,隐蔽的指了指那些棚户下的人,不解的问向女人。
“他们呀。”女人苦涩的笑了一下,随后缓缓的说道:“他们…只是被自己逼疯了而已。”
“逼疯了?”长安怔了一下,女人说的是“自己把自己逼疯”,这句话明显有些问题,他赶忙凑向前,继续问道:“是被自己?为什么?”
女人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一样,说话的时候仿佛在吞咽着什么东西,有些囫囵,“我们…被一个怪物猎杀…但如果我们都没有选择接受死亡,第二天就会复活。”
“嗯。”长安虽然已经知晓,但还是示意自己正在聆听。
“那个怪物,很残忍。”似乎是想起了死亡的惨状,女人下意识抖了抖身体,眼底浮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意:“牠会把我们撕碎,然后在我们清醒状态下下吃掉我们的身体。有些人接受不了,就追随了牠,选择死亡。而剩下的这些,就是坚持活下去,但已经被自己的生意逼疯了……”
“那为什么…”长安有些迟疑,他不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是否正确。但女人似乎看出了长安心中所想,苍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神采,她那僵硬的脸上,出奇的带着一抹柔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女人点点头,让开自己的身体,示意众人进屋,“进来吧…我也很久没有跟人交谈过了。”
到了屋里,女人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们进入这个空间是的情形,随后她看着自己身后紧闭的屋中,眼神温柔如水:“我与他们有些不同。在那群没有走散,进入了这个空间中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
女人话语没等说完,突然一声长安无比熟悉的诡异吼叫声从村庄中传来,长安顿时脸色大变,他看向一旁的林鸢,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快走!”然而这时,一旁毫不知情的女人突然十分激动,她连忙站起身,十分焦躁的对着三人说道:“不能让牠看到你们,要不你们将会后悔一辈子!快离开这里,这有后门。”
突然,门外出现一声凄惨的嚎叫,女人脸色更加苍白起来,甚至比屋外的雪还要冷切,她快步走到后门,将门打开让出位置,留下让他们离开的话语后,急忙跑到身后紧闭的屋子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长安与林鸢,希卡利对视一眼,随后从后门出去,在林鸢用苦海冥水将三人的气息收敛之后,三人缓缓的走到村子外围旁,窥视者里面的情况。
已经有一个死者了。
一个被撕成两半,脸上挂着麻木与痛苦交织的神色,那个男人除了发出忍不住的嚎叫之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长安脸色一变,看向一旁的林鸢。
“能打过。”林鸢结束了自己的测量,十分自信的点了点头,“只是一个投影而已,十成把握。”
“走!”
长安一声怒呵,飞身冲向月之境守护者。而林鸢在留下用于隐藏希卡利的苦水之后,也随着长安冲向了守护者。
然而,当长安手中的匕首,和林鸢身后浮现的虚影一同触碰到守护者的一瞬间,就在牠嘲讽的神色下,匕首与拳头一起穿过牠的身躯,宛如穿透了一个虚影一般,空空如也。
长安与林鸢惊愕的看着从他们身上“穿行”的守护者,牠走到长安他们第一个询问的老人面前,用利爪将他挑起,牠刚想要撕碎老人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狞笑着转过身,利爪刺入他的身体,把老人当做小孩子炫耀的糖果一样,摇晃了几下,随后塞入嘴里。
“不对!”
一旁的林鸢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紧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我们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什么意思?”长安有些惊愕,他没有反应过来林鸢的意思。
“牠的出现,会带来月亮上的地狱之境。”林鸢盯着眼前的诡谲身躯,一字一句的狠声说道:“不属于牠信徒者,不允许参与伟大猎杀。”
“我们本身不属于这里。”林鸢转过头,精致而美丽的脸上满是焦虑:“牠出现的时候,就与这些人一起前往了其他的地区,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一片投影而已。”
“定位不到么?”长安连忙问道,而林鸢只是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随后二人陷入了沉默。
守护者瞥了二人一眼,便继续他的猎杀。似乎是观众会让牠更加兴奋,牠每一次“进食”之前,都会将食物的惨状与丑态,完完全全的展现给毫无办法的林鸢与长安。
林鸢突然惊呼了一声,她指向一个方向,连忙示意长安看向那里。
长安视线顺着林鸢的手,看向前方,随后他惊愕的看着方才与长安交谈的女人门前,那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
他们的脸上不在如往日一样哀丧,双眸之中不在黯淡无光。
他们开始发起了无用的挣扎,只要拖延那个脚步一秒钟,他们也愿意遭受更加痛苦的死亡。
一个男人下半身已经被守护者咬断,但男人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平静的等待死亡,而是疯狂的用手臂拍打着牠粗糙的牙齿,嘴里不停的喊着些什么。
矮小的女人抱住牠的脚踝,那怕她的后背已经被削成无数的薄片,惨白的骨头已经带着筋肉,暴露在风雪中,她依旧紧紧的抱住牠的脚踝。
他们聚集在女人的门口,高声的呼喊着,愤怒的咆哮着,仿佛他们身后,有着一颗最为璀璨的珍珠。而那恐怖的身躯,已经不再是令他们绝望的神灵,而是一个可以攻破的,令人憎恨的盗贼一般。
螳臂在挡车。
但他们依旧迎着守护者的利爪,理智的走向死亡。
长安与林鸢已经回到了屋子里,这时的他们已经看不到长安的面容,他们与长安擦肩而过,从容且充满愤怒的迎接死亡。
他们推开门,走到了女人的屋子中。他们缓缓的走到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前,静静的站在那里。
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女人房屋中响起。
长安看向屋中,一脸慈爱与悲切的女人,正拿起一柄磨得锋利的刀片,将睁开懵懂双眼,哭着想要食物的孩子脖颈轻轻划开。
女人仿佛已经做了无数遍这样的动作一般,但她的脸上依旧布满泪痕,痛苦与悔恨交织在她的脸上。可无论如何,那永恒不变的慈爱一直浮现在她的面容上。
“我是这些人里…”
长安想起方才女人对他说过未说完的话语,面前的一切,也将那句话的下半句补齐了。
“唯一一个拥有着初生婴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