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怜带着铃月往外走。
她走的是正门。
她早知道这条路注定不会畅通无阻。
但令她感到无奈的是——
“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白怜才刚从寝宫中出来,才刚闯进那片开阔地,就遇见了阻隔。
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紫色华丽衣裳的年轻女子。
她的身体看起来很是单薄,身子里也捕捉不到任何灵力,仿佛只要轻轻往前一推就能将她推倒。
但白怜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
这女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必不是易与之辈。
晚风吹拂,树影婆娑。
在远方传来的嘈杂呼喊声中,年轻女子忽然叹了口气:“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真可惜。”
是啊。
白怜深有同感。
无论是在三师妹前世,还是在游戏剧情里,她都成功了。
但是……
妖女,时代变了,现在你白师姐来了!
白怜清冷的眼眸里闪过寒芒,便是周围的空气温度都因此急速下降。
数百柄飞剑从她胸口激射而出。
剑光璀璨如烟火,眨眼间白怜和铃月就被成型的天枢剑阵护卫起来。
年轻女子仿佛没察觉到这异变。
她的目光落在铃月身上,无比坚定:“铃月,你不能从这里离开。”
“你。”
铃月张了张嘴。
她脑子有些乱,她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这个她最想见的人。
“为什么?”
铃月的手轻颤着,她的脸色也忽然变得极为苍白,像是刚经历过大失血一样。
白怜察觉到了铃月的异常。
她心有所悟。
“是关系很好的人?”
铃月呆愣愣地点了下头:“是。”
她似乎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夏天。
她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睁开双眼时她正身处在陌生的房间里。
她感觉喉咙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这时候,守在旁边的女子站了起来。
她说:“来,先喝点水。”
白衣胜雪,衣裙飘飘。
那女子脸上带着世界上最温暖的微笑。
这大概就是新生的感觉吧?
“我叫桃槐,是负责照顾公主殿下的侍女。”
那以后铃月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当她想要哭泣时,是桃槐在身边陪她说话。
当她和父王吵架时,是桃槐想尽了办法逗她笑。
当她被人暗戳戳地指责时,是桃槐出面帮她骂了回去。
“你是公主,你也是南望国未来的王,只有拿出王的气势,你才能带领南望国的国民前进。”
铃月深以为然。
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
有一次她被暴徒打晕塞进了木箱子里。
等她恢复意识后,她什么也看不见,能听见的只有铁锹掘地时发出的沙沙声。
黑暗、孤独、恐惧……
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将只有九岁的她彻底淹没。
她原本已经渐渐忘记那个与血色沙漠有关的梦里。
但在黑箱子里,感受着自己生命一点点流逝,她再次回到了那个世界。
如果七岁时她就死在沙漠中,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了吧。
铃月躺在沙地上。
眼神空洞,灰暗无关。
她静静地等待风沙将自己彻底淹没。
那一刻还是没有来。
又是桃槐带着人赶了过来,将她从木箱子挖了出来。
被桃槐抱在怀里时,铃月忘记了哭泣。
她还很勉强地挤出了笑容。
“我很好。”
她其实不好,因为从那天开始她就害怕闭上眼睛,更害怕睡觉。
但她也把桃槐记得更深了。
桃槐不是她的侍女,桃槐是她的朋友,是她的老师,是她的救命恩人。
后来,她成为了南望国的王,而桃槐成为了国教的祭司。
她们渐行渐远,说话也开始变得客套,但过去的感情是不会被遗忘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出来阻拦她的会是桃槐呢?
倘若白怜说的都是真的,倘若这一切真的是阴谋,那桃槐在这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铃月望着已经很长时间不穿白衣的桃槐,眼底全是慌乱。
她忽然觉得桃槐很陌生。
那冰冷的眼神像尖刺一样扎了过来。
好疼。桃槐冷声道:“铃月,错过眼前这个机会,你还怎么拯救南望国?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南望国国民死于饥荒,死于沙暴,死于……”
白怜出言打断了桃槐的话:“你说的这些在不久前我已经和铃月讨论过了。”
“你……”
“我还提出了解决办法。”
“……”
桃槐被呛得无话可说。
白怜淡然道:“其实讨论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在天枢剑阵的拱卫下,有一道道水韵从四面八方缓慢飘来。
异象出现了。
也是。
桃槐哈哈一笑,但她的眼眸却更冰冷了。
“毕竟你是度仙门的天生圣人白怜啊!”
当她的声音落下后,王城震动的愈发厉害,那十几丈高的塔楼上出现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纹。
伴随着轰隆巨响,一栋又一栋建筑开始坍塌。
惨叫声,惊呼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
由不得王城里和王城外的人不惊讶。
“这是……”
正在等待白怜归来的苏幼微抬起了头。
百无聊赖地掰手指玩的心魔抬起了头。
在窗边读书打磨时间的赵海涯抬起了头。
边穿衣服便慌乱地从房子里跑出来的人抬起了头。
路过此地暂作休息的修仙者抬起了头。
目光涣散地盯着地面的温宿也抬起了头。
以王城城墙为边界线,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将王城与南望城其他区域划分成两部分。
紧接着,在剧烈的震颤中,王城起飞了!
它颤巍巍地飞着,但它终究还是飞了起来。
“神迹!”
“是神迹啊!”
神个屁啊!
赵海涯拔枪跳到了客栈屋顶。
打起来了?
无论如何他不能继续等待了,赵海涯飞快地朝王城掠了过去。
苏幼微也坐不住了,但心魔拽住了她。
“你去干什么,去拖师姐的后腿吗?”
“……”
苏幼微张了张嘴。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打击人的话?
铃月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经历了很多奇怪的事,但那些加在一起似乎也比不上今晚的变化。
就在这时,铃月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冷冰冰的。
像将手伸进凉白开中一样。
但这突如其来的拉扯还是让她从慌乱中回过了神。
是白怜!
白怜握住了铃月的手。
她眼中看见的世界自然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她看见祭坛那里有潮水般的恶意喷涌而出。
她看见王城周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困阵。
她也看见直到现在桃槐依然只是个普通人。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既然她已经决定去做一件事,再去担心这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没有任何用。
她缓慢地抬起右手。
右手中握着的无垢剑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般开始剧烈跳动。
这是杀意在喧嚣。
剑起!
洞虚开!
白怜将铃月拽到了自己身后,她用一如既往平静的语调说着带刺的话。
“今天我就要带她走!”
魔宗余孽来就杀掉魔宗余孽。
先祖来就杀掉先祖。
实在打不过就摇人。
桃槐脸色骤变,她听见了剑鸣声。
锵!
那一刻,蓄势已久的无垢剑终于展露出了它的身姿。
于是,以白怜为qi点,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深深地刺进了无边的黑夜里,直将祭坛中射出来的蓝色光柱比了下去。
但这还没完。
铃月仰起头,她看见了一些白色的东西的纷纷扬扬的落下。
是雪!
铃月屏住了呼吸。
从她记事来,她从未见过南望国下雪。
然后她又看见了距离自己只有半寸远的白怜。
她这样小心地护着自己。
姑且是这么认为吧。
铃月想起了自己与桃槐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桃槐很温暖。
而白怜的身上很凉。
但要用白衣胜雪来形容的话,似乎还是白怜的形象更加贴切。
铃月的心跳速度忽然变得很快。
她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