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边回到宿舍的时候,才发现周迭没有回他信息。
同样是早上迟到被抓,周迭没去自省室也不在宿舍,信息还不回?
有点奇怪。
江云边摸出抑制剂,躺在床上时才觉得四肢酸酸涨涨的。期间辅导员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身体不适,校医来过一趟确认状况。
迷迷糊糊睡到午间,江云边睁开眼时才意识到周迭半天都没有联系他。
心口落空了一瞬,江云边刚想起来去找人,电话又响了。
“江同学是吗?”辅导员的声音有些喘,“你妈妈帮你请假了,好像有点事情,你现在去大门口,有车来接你。”
江云边即刻打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怎么了?是……”
“家里没事。”纪莣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是周迭的事情,他妈妈今天早上好像突然晕倒了。”
江云边懵了三秒,顾不上浑身的难受立刻收拾好东西下楼。
周家给他备了车,帮他把行李拿上,直奔医院。
“温阿姨情况怎么样?是怎么回事?现在在医院吗?”江云边急躁地拉下安全带,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他都在发抖,那周迭呢?
司机被他的质问吓到了,只是摇头,对家里的情况一概不知。
江云边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周夫人接的他。
“孩子,抱歉让你赶过来。”周夫人领着人回头,“温玥今天早上情况突然恶化失去意识了,小迭过来的时候就失控了。”
周迭情绪失控,突发陷入易感期,医院将人强制隔离,但密闭的空间里他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我没有办法……”周夫人嗓音有些涩,把江云边带到门前时很是紧张,“云边儿,我知道这样有风险,但是作为那孩子喜欢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周夫人把抑制剂放到他跟前:“让他冷静下来,可以吗。”
江云边的指尖微动,视线落到紧缩的隔离病房里,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涌出了慌乱。
他想过未来,以后他跟周迭在一起的时候肯定要面对这个时期,他想过很多种安抚enigma的办法,但从来都没有想到会面对这么糟糕的情况。
江云边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抑制剂:“我会的。”
护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墙边有个安全装置,如果enigma有攻击你的行为可以按下,医院会启用紧急麻醉。”
江云边推开了门:“他不会伤害我的。”
病房门口跟隔离室间还有一个小房间,江云边进去之后身后的门便关闭了,确认封闭之后跟前的第二扇门才缓缓打开。
雪松的味道像是崩落的雪层,沉重地压在江云边的肩头,瞬间将他早上才控制住的热感诱出。
江云边不受控制地有些脚软,但他还是撑住了,握紧了手里的针剂踏进了周迭的领域。
enigma坐在病床的边缘,背对着他。
江云边忍着那种不正常的热感,低声叫他的名字:“周迭。”
周迭微微偏过头,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视线,但他的声音很轻:“回去吧,我控制不好我自己。”
江云边忽然眼眶一热。
周迭现在面对着巨大的心理跟生理的双重压力,却还是劝他不要靠近。
江云边想说话,但开口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抽气时嗓音都带上颤抖。
他自己愣了一秒,抬头时才看到周迭放在床边的手骤然紧握。
江云边有点绷不住了,咬着牙走到周迭身侧,抬手抱着了他的腰。
“我让你标记,周迭。”他心口都疼,“你安静下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薄荷的香味溶在了浓郁的雪松里,江云边紧紧地抱着周迭的腰,像是要将人锁进自己的血骨里。
周迭的手轻轻落到江云边的后脑勺,一如既往温柔:“我没有失控,他们骗你的,出去吧。”
江云边即便是特殊时候,都感觉到了周迭浑身紧绷的肌肉跟沙哑到极致的嗓音。
怎么可能没有失控。
“周迭,我不害怕。”江云边贴着他的侧脸落下温度渐高的吻,“我不想离开你。”
脸侧的冷感让周迭从一片混沌中回神,他僵硬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捏住了江云边的下巴。
“你在……哭?”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江云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怎么了,易感期的混乱,突发的意外……他看到这样的周迭,心就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所有暴戾阴郁的负面情绪像是被这滴泪水冲刷干净了,周迭的手心贴在江云边的脸侧,轻轻地揩去了泪珠。
有人在为他哭泣。
江云边本来就受不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拼了命地想止住情绪,却被周迭这么一碰却更加哽咽。
闭上眼睛全是自己在温玥家呆过的画面,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现在就在手术室里生死未知。
江云边没法想象失去亲人的感觉,他不能感同身受,但他也很难过。
周迭发现他的眼泪擦不完,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后吻住了他的唇。
跟以往的吻完全不一样,两种味道的信息素都在特殊的时期,辗转交缠酿出新一种香味,但江云边却只是被周迭安抚般轻柔地吻着,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回过神时,江云边这才发现周迭的脸都被他沾湿了。
他吸了吸鼻子,用指腹抹开他脸上的水渍:“我以前不这么哭的。”
他想回头去找张纸巾,周迭扣住了他的腰,把他按回了自己的怀里。
江云边的脊椎跟他的胸腔轻碰,细密的痛感瞬间落到他的后颈上,他眯眼忍住了疼痛,却感觉到周迭放在腰际的手松开了。
他把手臂露了出来,指尖还带着江云边拿进来的抑制剂。
周迭给他临时标记,压制他的易感期,也把自己的控制权交给江云边。
alpha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拿起针剂给他注射。
在这种时候,周迭都不愿意用标记他来缓解一点紧绷的情绪。
很快,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江云边把针剂扔进垃圾桶里,疲倦地躺在床上,呼吸间都是雪松的味道在安抚他。
周迭靠在床头,视线依旧是不定地落在一个点上,双眸失真。
江云边费力地爬了起来,躺在他隔壁,伸手把enigma抱在怀里。
周迭没有挣扎,任他抱着。
江云边眼睛有点涩,但连分神去揉眼睛的空隙都不愿意空出来,一直抱着怀里的人。
“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妈,她是个特别坚强的omega。”周迭懂事起他就跟母亲在一起,他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没提过。
小时候日子很艰苦,她身体不好,一边上班一边带他,但周迭就没听过母亲抱怨过什么。
江云边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以前,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被轻轻触动着。
他从前以为周迭是锦衣玉食的少爷,不知人间疾苦,无忧无虑,但现在才知道他的童年并不简单。
“我在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我一个。”
那天晚上好像是个什么节日,别的家长特别早就守在门口,一个一个点名让小朋友出去。
周迭跟温玥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他安静地在小花园里看锦鲤,但六点一过,温玥还没来的时候,周迭的心就沉了下去。
那时候有个老师拿着糖,悄悄靠近他跟他开玩笑:“小朋友,没关系,妈妈不来老师带你走呀。”
“不要。”
周迭最喜欢糖,但在那一天他一颗也没有拿。
江云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那么难过,或许老师是无意的,但那句“妈妈不来”能让一个孩子记一辈子。
所幸,温玥只是因为加班跟堵车迟到了,她还是如约而至。
“我也没有什么情绪,她当时想安慰我,但说错话了而已。”周迭嗓音很轻,顿了片刻,又说,“也有可能是我当时太害怕了,才对她的话很抵触。”
江云边吻住了他的唇。
周迭大概现在也在想,他的母亲还会不会来接他。
“周迭。”江云边抱着他的脑袋,指尖穿过他的发丝,“都会来的。”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周迭没有说话,江云边轻扣着他的手:“周迭。”
enigma慢慢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嗯?”
“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alpha握住他的手,认真又笃定,“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回去接你。”
周迭看了他很久,最后才仰头亲了亲他的嘴唇:“说到做到,江云边。”
“一定。”
温玥是在晚上八点醒的,因为身体情况太危险,医院还是强制洗掉了她的终身标记。
温玥的情绪本来还有点沉郁,但看到站在门口眼眶通红的江云边跟周迭时,却忽然醒悟。
过去的她再执着也是过去了,总不能继续让活着的人为她忧心牵挂。
她看着满神疲倦的周迭,忍不住哭出声,瘦到见骨的手抱着他:“小迭,对不起。”
周迭轻轻地吻过她的指尖,轻柔得没有一丝怨意:“醒了就好。”
事发突然,周迭跟江云边还剩一周的军训都请了假,两个人照顾了温玥三天,最后被赶回家了。
周夫人知道周迭是放心不下,但看着他那么大个人在医院杵着,后面还跟个江云边,顿时就把两个人拎了回去。
江云边到家坐在沙发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紧绷得厉害。
这几天易感期他都是草草两针抑制剂就解决了,半夜睡睡醒醒的,周迭动了他也跟着动。
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完整跟他母亲打过。
江云边走到阳台,跟母亲打了个电话。
“没事,做了场大手术,现在慢慢调理。”江云边柔声细语地安抚,“没事,我赚了个假期呢,您别担心了。”
纪莣仔仔细细地问了明白,最后才松下一口气:“行了,那你好好休息吧,军训结束了就去上学。”
江云边说好,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了下来,江云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走到卧室里。
周迭围着浴巾出来,额发还是湿漉漉的。
江云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摸了套衣服打算去洗澡,周迭站在浴室门前,手忽然落了下来。
江云边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抱,两个人的距离忽然拉近。
“云边儿。”周迭湛暗的眸凝着他的轮廓。
江云边意识到什么,耳根到脸颊,徐徐慢慢沾染了一大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