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集训中心后山有棵姻缘树,往届来这里的集训生会偷偷把姓名条挂上去,求个好姻缘。”
徐昭若兴致勃勃地跟班里的同学分析刚获得的情报。
“有什么依据吗?”隔壁的女生好奇的追问,“要是这样我走之前去挂个姻缘了。”
徐昭若诚实道:“我也是早上听二中的女生说的,就好像是个非传统习俗吧?不知道哪一届的前辈开创的先河。”
“那不就是谣言吗?”男生搭了一嘴,“不过真爱靠自己,别寄托神明了,冲冲冲!”
“滚滚滚,你一点也不懂暗恋的浪漫。”
徐昭若偷偷地转到身后,跟江云边分享秘密:“怎么说,有兴趣去求个姻缘吗?”
江云边眼皮都没抬:“我看起来是很需要这个的人吗?”
徐昭若:“确实不太需要。”
江云边云淡风轻地把面前这群渴望爱情的打发了,刚开始重新看题目,身侧的人便抬手碰了碰他。
“这位同学,你好,有兴趣跟我找树吗?”
江云边愣了下,哭笑不得地压低了嗓音:“不是,你怎么也信啊?”
“我跟你交换的姓名条,想把他们挂上去。”周迭俯身趴在桌子上,用一双湛然纯澈的眼睛盯着他看。
真的像猫。
江云边被他盯得有些受不了,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晚上考虑一下。”
虽然说着是考虑一下,但晚上还是被周迭带出去了。
彼时江云边刚洗好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连续三次考试稳坐第一的同学放下了笔,趴在椅子上等他。
江云边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三月份已经不是很冷,他穿着柴犬趴着的短袖,清凉的薄荷味轻轻绕在指尖,落到周迭跟前。
被猫咪逮住就是一顿蹭,之后周迭才用下巴压了压他的指尖:“想出去吹风。”
“咋了,还要我牵你出去溜一圈?”江云边有点好笑,“你又不是狗。”
周迭也不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的掌心,安静地看着他。
江云边确实没办法了,用指肚捏了捏他的脸:“走吧,去找找看。”
江云边穿了件黑色的薄外套,应该是新的,略微偏大,袖子垂落过掌,只露出一点指尖。
周迭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确实不那么好握着。
江云边也没发现他的心思,在手机上问徐昭若路线时才发现原来要经过老师值班室。
[徐昭若:江哥,没想到你是口是心非那一挂的。]
江云边回了她一个问号。
[徐昭若:早上看得比谁还轻,晚上又是第一个那么积极去找的,别告诉我你人格分裂哈。]
江云边想告诉她是周迭要去的,但忍住了。
路过老师值班室时,江云边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拽着身后的人:“低头,别让发现。”
门禁设在晚上八点,老师不让学生随意进出。
周迭看着他拽着自己的手腕,外套的袖口跟他的指尖摩挲之后,漾开一阵细微的痒感。
江云边绕了半圈才找到那颗矮矮的树,春天刚到,上面还没开始抽条,但已经能看到枝干上零星飘着的一两条红色的小纸。
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在这挂名字。
“周迭,你看一群跟你……”
话音刚落,江云边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扣紧。
江云边愣了下,抬头的时候跟周迭盈着笑意的眼睛对上:“什么?”
“……没什么,赶紧去挂。”江云边那点玩笑似的嘲讽忽然说不出来了,只能赶他过去挂。
周迭似乎不太舍得松开他,牵着他想一起到树底下,但江云边的底线就是不想像那群小女生,听风就是雨,还那么迷信。
周迭看透他的情绪,挨着人低声:“你不想跟我挂在姻缘树上吗?”
“也不是,”江云边有些别扭,低声嘟哝,“这不是姻缘树啊,你脑子不太好使是不是?”
周迭垂着头像乖乖挨训的猫咪,听到后半句时松开了手。
江云边忽然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什么,有点慌乱,迅速地开始想话找补。
只听见隔壁的人低声:“原来我脑子不太好使。”
江云边:……
问,年级第一垂头丧气承认自己脑子不太好使是什么问题?
“我不是,我真的……”
“就是这里吗?”一把好奇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相较于现在跟周迭掰扯,江云边觉得被人发现自己跟他在姻缘树底下更难堪,无论是被哪个学校的人看到。
顾不得跟他道歉,江云边拽着他的手就跳下了台阶。
周迭被他拉到了树后,一片黑暗里,夏夜的虫鸣像是蔓生的藤,绕在两人四周。
alpha一手握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抵在唇前。
“嘘。”
近在咫尺的眼前,轻弱带着淡淡薄荷味道的气息从他的唇边吹出。
周迭眯着眼,想就这个距离告诉他,自己觊觎这两片薄唇很久了。
但现在跟江云边说,会吓到他吧?
校霸表面上又凶又有极强的自尊心,但实际上纯得跟个小孩儿一样,牵个手都能僵硬半天,微微碰到手心还忍不住发抖。
enigma的心思总是很深,每个夜晚宁静至深的时候,他总想织一张网,然后密不透风地把这个人藏在自己身边,欺负他扣锁他,让每一寸薄荷味的信息素都被雪松勾缠。
但睁开眼看着他雪白的后颈时,又忽然舍不得。
他是alpha,不是omega。
江云边要肆意洒脱地活在阳光底下。
树前来了不止一个人,江云边安静地站在树后隐形,思考着待会要从哪里走才不会被人发现。
他今天晚上就不该过来的,不然也不会沦落到那么窘迫的地步。
他想再把锅甩给周迭,趁机损他两句,可一抬头却忽然对上了那如深海般的双眸。
幽深得像黑色的旋涡,悄无声息地吞噬他的轮廓。
江云边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随后错开了视线。
周迭刚刚在看什么?
而跟前的人却倏然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趁机俯身低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边儿。”他用微弱的气音亲吻江云边的耳垂,“好喜欢你。”
江云边觉得自己心像分成了几瓣儿,被那四个字搅得天翻地覆,颤得让他胸口发疼。
可那个人的攻势还没停下来。
握着他手腕的手狡猾地探进了掌心,顺着掌心的纹路游走,撑开他的指节,紧紧扣住。
“好喜欢。”
明明只是牵手,靠着肩膀,多余的动作一点没做,信息素更没有漏出一丝一毫。
但江云边却好像彻底软在了他的怀里,光是站着就用尽全力。
“……知道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抖成这样。
周迭轻笑,像是在哄昏昏欲睡的小孩儿,嗓音低轻到极点:“我可以把我们的名字挂在树上吗?”
“……可以。”
“这样做会显得像脑子不太好使吗?”
“周迭。”江云边被这句话勾回了魂,有点气,“你非要跟我过不去吗?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啊,”周迭还是不退,“他们都说陷入恋爱里的人会智商降低,但我明明还没恋爱,脑子却好像不太能思考了。”
江云边心说你精明得很。
想方设法用他说过的话堵他。
“我……”
江云边还没来得及回应,树前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那人走过来了。
暧昧的气氛中断,两个人都在听身后的动静。
“闻临,我挂上去了哦~”树前的女孩子带着点笑意,询问身后的人。
江云边被周迭泡得酥软轻柔的大脑终于回复了正常运转。
闻临居然也来了?
“当然可以。”男声略轻,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能挂的上去吗?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你陪我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女生的回应甜蜜蜜的,跳了一下把姓名条往上抛。
只可惜她力气小,高度也不够,两张纸到最高点时又徐徐慢慢飘了下来。
女生不死心,又捡起来往上扔了一次。
还是没挂上。
站在身后的闻临将视线从她背后抽离,脸上应付的笑意也散得差不多,抬手看了眼腕表。
都这个点了。
女生跳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窘迫的站在原地,拿着纸条脸都红了。
“好像,好像姻缘树不太接受我们呢……”
听着好伤心,闻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来吧。”
女生抿着唇,眼睛重新恢复亮光,“嗯嗯。”
闻临随手结果纸条,也不看位置,跳了起来往上一抛。
力气没控制好,应该说他本身就带着敷衍的随意,纸条被抛到最高点时已经远离了树干。
恰好起了一阵风,那卷着的名字条忽然被扫进了黑夜里,瞬间没了踪影。
女生所有表情都散了,着急地往前想去树下找,被闻临拽住了手腕。
“算了,那么脏。”
语气带着很浅的不赞同跟嫌弃,女孩听明白了,讪讪地站在原地。
“可是,可是没挂上去,我们不就白来……”
“没什么所谓吧。”闻临轻声打断,下一句却又夹带温柔,“只要我们真心喜欢,这个没有什么所谓的,不是吗?”
女生情绪低落,却也强打精神露出笑容:“嗯,你说得对。”
“回去吧。”
闻临走之前,又驻步回头看了一眼树后,眉梢微皱。
江云边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才松了一口气:“差点被发现了。”
他不在乎闻临跟谁来做什么,只要他走了就好。
想出去时又被周迭拽了一下,他回头,看着那人固执又认真。
“我一定要挂上去哦。”
江云边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原来是不满意刚才闻临说的话。
“行。”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吧,你快挂,今晚挂不上去我俩就在这儿睡一宿,不走了。”
周迭绕了一圈,找了个好位置。
“我挂上去了。”
“你是不是机器人啊?”江云边无奈,“做啥都得经过我同意吗?”
周迭抽回视线,轻轻一抛。
挂在了枝干的尖端,绕了两圈。
江云边吹了个口哨,真心实意地夸赞:“准头不错。”
周迭跑过来,伸出手心:“那奖励?”
江云边想了想,知道他想要的是牵手,却抬手勾了勾指节。
周迭略一挑眉,低头靠近。
江云边贴上了他的腮边。
距离把控得很好,只有气息拂在周迭的脸上,唇又没有实际触碰。
高大的enigma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看向他还是该回味刚刚突如其来的亲昵。
但江云边似乎在最后关卡退缩了,没有亲上去。
江云边戴上了帽子,藏住自己发烫的耳尖,拍了一下他的手,故作潇洒地转身。
“再接再厉。”
集训的排课很满,两周下来不少学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徐昭若都有点吃不消,最后一天的课上一半就爬下来睡觉。
她真的想知道周迭跟江云边两个怪物是怎么做到一边暧昧,一边维持第一第二。
你们在集训依旧是所向披靡,我在课间睡得香甜无比。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回城是周六的早上,江云边拖着个行李箱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周迭给他撑着伞。
“再坚持一会儿,就到车上了。”
江云边啊了声:“我感觉我待会在路上会吐。”
周迭低声说了句等下,把伞交给他。
江云边蔫了吧唧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等到人回来。
周迭回来的时候抱了个小袋子,拿出了晕车贴跟药膏。
“要涂一下吗?”
江云边额了声,“我感觉这个会加重。”
“那吃药吧。”周迭给他开了瓶水,把药放在他手上。
江云边叹了口气,吞了两颗。
所幸还是有用的,这一路上他没有特别反胃,下车的时候伸了个懒腰吹会儿风就恢复了。
“为期两周的集训辛苦大家了,好好回宿舍休息,继续接下来的学习吧!”
二十个学生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解散之后吐着魂儿回宿舍了。
周迭帮江云边提着行李箱,贴心地问:“待会想睡会儿吗?”
“还行吧,不是很累了。”江云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出去吃东西。
周迭的手机震了两下,他到宿舍把东西放好之后才拿出来看。
许湛问他们现在在哪。
[许湛:江云边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我听他们说这次集训很虐。]
[周迭:还好。]
[许湛:定了ktv,班里差不多都齐了,惊喜已经准备好了!]
随后周迭收到了一张照片,是一面墙上写着“happybirthday江汪汪”。
俗套又可爱的惊喜。
“你想去吃什么吗?”江云边往自己身上喷了点阻隔剂,自己在集训的时候易感期到了,但因为有周迭在身边,临时标记太管用了。
“我订吧。”周迭说,“现在就去吃?”
“行。”
周迭按照许湛给的地址到ktv的时候,江云边一脸疑惑。
“周迭,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都还没成年。”
周迭疑惑地嗯了声。
江云边指着附近的一所旅馆:“而且,我也没带身份证,请遏制你危险的想法。”
周迭看了眼那家一眼看就很廉价的旅馆,舌尖舔了舔后齿。
“我像是会这么随便就定那种地方的人?”
江云边:“确实不像。”
“进去吧,这里。”他指了下面前霓虹灯还没亮起来的ktv。
江云边懵了:“你怎么突然想一展歌喉?”
“不至于。”周迭答,“我想听你唱歌。”
“那我在宿舍就可以给你唱啊,没必要来这里……”
周迭没有回答,带着人往包间走。
他按照许湛的提示敲了三下,开门的时候侧过身子。
江云边刚他进去,两个小礼花忽然从门后炸开。
彩带落在他的发丝,里面六班的人都在看着他。
“江哥,生日快乐,恭喜成年!”
三十多号人,参差不齐地喊生日快乐,一个比一个兴奋。
江云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还真是今天。
高梓宁拿着小礼帽就想给江云边套上,但被他警告的目光遏制住。
高梓宁自己壮胆:“哎呀,生日不带生日帽像什么!你别凶我啊,我可是有三十多号人在背后的!”
杨佑也跟着起哄:“戴起来,戴起来!”
许湛仗着自己跟他认识最久,直接上手按住他的脖子,把人往高梓宁跟前一带。
“戴上戴上!”
江云边被迫带了金灿灿的生日帽,然后被按到了人群中间。
周迭站在附近,看着他濒临爆发但又强行忍住,被隔壁一群人起哄唱生日歌,又有点尴尬又有点感动的模样逗笑了。
徐昭若也混在其中,推了一把周迭:“快啊,一起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江云边好不容易挨过一轮听觉折磨,但高梓宁是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说声音不齐再来一遍。
江云边:“行了,够了,你们的心意我……”
高梓宁:“祝你生日快乐!祝亲爱的江狗子生日快乐鹅……”
“还生日快乐鹅!”许湛给了他一肘子,“你怎么不生日快乐鸭!”
“我这是高氏独门唱法,你懂个屁!”
江云边又挨了一轮,几个女生掐点熄灯,然后把窗帘都拉上。
伪装天黑。
周迭被予以重任,推着蛋糕出来。
蛋糕上时数字十八的生日蜡烛,上面的q版小人是按照之前班服设计的江云边弄的,蛋糕表面上缀着一行字:
[祝我们的江汪汪十八岁生日快乐,六班永远爱你!]
自从父母离异之后,江云边就没过生日了,以前是许湛总会记得,定点给他发生日快乐的信息。
后来是乐队知道他的生日,在工作结束之后给他捎个小蛋糕。
江云边从来不在意这种日子,更没有多余的仪式感,有些时候还会觉得这样是麻烦。
毕竟他自己的情况拮据,收了别人的礼物还得费尽心思还回去,请客一顿饭够他跑好几个场子。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所有惊喜都超出了他的预期,每一个人给他准备的祝福都像是甜度恰到好处刚出炉的蛋糕,填在胃里暖暖的。
江云边坐在人群之中,跟周迭对上视线。
“谢谢。”
“吹蜡烛。”周迭轻笑,“生日快乐。”
高梓宁这时候才意识到生日歌唱早了,骂了一句之后又开始怂恿。
“够了,”江云边真的服了他,“我许愿就是了。”
他双手交叠在跟前,闭上眼睛,轻许了一个愿望,吹灭蜡烛。
“许了什么愿望啊?有没有兴趣分享?”学委笑着问。
班长连忙制止:“不行,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也是哦!切蛋糕吧!我馋这巧克力老久了!”
“行行行,瞧你那德行!”
那个q版江云边被主人领会,他坐在沙发上观察了好久,这才赞叹了一句做工精巧。
“很可爱吧?”徐昭若端着蛋糕靠近,小声道,“听说是周迭专门找人做的。”
当初的设计也只有一个平面图,弄成小糖玩偶可需要好多功夫,六班的同学一开始都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江云边其实很喜欢这个小玩偶,看了好一会儿都不舍得下嘴。
“这个很甜。”周迭靠到他身边,“我的建议是尝一口,但不要吃完。”
“那多可惜啊。”江云边用叉子把手臂切了下来,吃完喝了一大口水,“确实有挑战性啊。”
周迭轻笑,趁着大家都在抢歌活跃气氛,俯身看着江云边。
“生日快乐,小江哥哥。”
江云边受不了这个人用这种眼神和这个语调叫他哥哥。
这是过火。
周迭本来就等着他视线闪避,脖子跟耳朵一起发红的样子,没想到跟前的人却是前倾靠近,距离骤然缩短。
“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我是哥哥?”江云边微微眯着眼睛,语气带着alpha独有的,浑然天成的傲慢,“小孩儿,以后放尊敬点。”
江云边觉得自己这句话放得很不错,有气势有威慑力,还能仗着年纪的优势让面前这位总是挑衅他的人吃点苦头。
找回场子了,心情愉悦。
周迭眼底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从容淡定地嗯了一声,用暂时的温驯跟乖巧应答。
江云边只觉得自己被他的表情狠狠地顺了一把毛,舒爽得不行。
“没关系,我虽然比你早一步成年,但这也不是什么事,我……”
话还没放完,江云边就听到周迭似笑而非的一句:
“嗯,成年了,很多事情都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