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仓那里的情报同样送了一份到我这里,里面夹了张谷川瞳的附信:【我可能被跟踪,正在想办法摆脱,暂时不能回来。】
“可能”被跟踪,跟踪者的实力在谷川瞳之上,她作出这个判断大概是与跟踪者见过面,并且做了引起对方注意的事情;不能回来,说明这个跟踪者会对雪坂城造成危害。那么,是哪一方势力?水之国大名?雾隐村?砂隐村?或者——木叶?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谷川瞳身为情报人员的疑心发作,过分谨慎,和空气斗智斗勇。
我不能用她的性命赌这个可能性。
谷川瞳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被跟踪,但是在某一行工作久了,有点玄而又玄的直觉,关键时刻,这点玄学感应就是救命的稻草。
信中没有透露通讯联络方式和地址信息。
她打算自己扛下后果,遇到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往雾隐村一躲。
但我不想将一切交给运气,让她一个人面对。
跟踪的目的是得到有价值的情报。如果这时候突然发生更大、更有影响力的事情,各个势力就会调整情报线,集中在最紧迫的需求上。
我的视线移到旁边叶仓的情报上。
恰巧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抽空来了医院。
“你好,我是光。”我朝叶仓伸手。
叶仓冷漠地撇头看向窗外,没理我。
当事人遭受不幸,第一时间赶过来询问的“外国记者”十之□□目的不纯——未必包含恶意,只是,比起倾听当事人的痛苦,外国记者更喜欢加工这类素材,以佐证他们自己的政治倾向,达成目的。
叶仓是个聪明的忍者,她能在濒死的短短的几秒内想通砂隐村和雾隐村暗中交通的关节,自然也能领悟到自己当下处境将面临的利用。
我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找张凳子坐下来,“听说你要复仇?”
“跟你没关系。”
“你复仇的对象是谁?”我无视她的抗拒,自顾自道:“毁灭砂隐村所有人?还是包括风影在内的抛弃你的砂隐村上层?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算死,我也要讨个公道!”
“这种死亡有价值吗?”我轻声问她,“你回砂隐村杀上门,痛诉上层卑鄙的手段,然后激烈地战斗,被对方杀死。你死后,那些人宣布他国假冒本村的忍者发动了袭击,或者说你被幻术控制了心神,污蔑你本来就是潜伏在村里的间谍,骂你反叛者、叛国者。只要你死了,他们有无数的方式为自己辩解,往你身上波脏水。”
叶仓牙齿咬得咯咯响,看我眼神跟看风影没两样。
“死了,荣辱就不再是你本身的东西。”
叶仓冷笑:“所以呢?我该找个地方躲起来苟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话锋一转,说起另一段故事:“木叶的四代影实力强大,得到了一个‘金色闪光’的名号。七年前,他为了保护村民,平息九尾之乱,自己用生命代价封印了尾兽。木叶的人们从此称他为‘木叶的英雄’。四代火影的声望由此达到巅峰。而此前,他一直被视作三代火影统治的延续。他死后,才真正成为村民心中的火影。”
我凝视她:“叶仓,你也是英雄。”
叶仓冷冷道:“羞辱我有意思吗。”
我摇摇头:“成为‘英雄’的人,未必杀了多少人,但一定保护了很多人。因为守护着众人,所以同样被他们守护着的人珍视着、敬爱着。这个世界上天才忍者层出不穷,英雄只有寥寥几个。
我的老师告诉我,雾隐村每年有百分之一左右的忍者在任务中失踪,也就是说,找不到尸体,不知生死,而雾隐村对此不需要有任何解释,只需划掉名字,这是合理范围内的‘战损’,其他忍村也差不多。但是,砂隐村上层冒着多做多错的风险,费尽心机伪造你死亡的证据。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仓双臂拢着单薄的身体,靠在床头,整个人蜷缩着,肩膀微微发抖。
“因为你是叶仓,砂隐村的英雄;因为绝大部分的村民不愿辜负你、抛弃你,所以他们不敢像对待普通忍者那样轻轻划去名字,他们必须给你葬礼,拿出你的遗物安抚村民们。”
窗户打开,微醺的夏风吹进来,病床旁边桌上那叠图文并茂的情报被风吹得鼓起来,翻卷的页脚微微作响,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我耐心等待。
过了许久,叶仓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
泪水浇熄了心中焚尽一切的火。
她找到了心理支点,暂时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心中冷静地作出判断:现在,可以提出合作了。
我站起来上前两步,再次朝她伸出手,诚恳地望着她:“想好了吗?你将如何复仇,为谁而战。”
叶仓冰冷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头颅低垂靠在我的肩上,“……谢谢。”
似乎有温热湿润的液体浸润了肩上的布料,我顺势轻轻抱住她,像安抚迷途的旅人。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宇智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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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灯满月靠着门边的墙上,巨大的鲆鲽刀倚在身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刀身,头稍稍仰着,看上去在闭目养神,其实一直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中西医生跟叶仓相处久了,不觉得她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坏忍者。但是鬼灯满月这番阵仗,弄得他忍不住有点紧张。
门终于开了,中西医生朝内看了一眼,眼神问我:她情绪稳定了?
我点点头。
“让她一个人呆会儿吧。”我说。
中西医生连忙带上门。
“你们……”中西医生有很多话想问,又犹豫打听人家隐私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一边走一边把刚才交谈的内容轻声说了。
中西医生听了不知说什么好:“真不明白忍者的想法,被那么对待还对忍村死心塌地……”
“因为她忠诚。”
中西医生唏嘘不已:“忠诚的人为什么总要受这么多委屈。”
“正是受过委屈,才看得出谁是真正忠诚的。还好,她并非忠诚于权力。”我说着微微笑了,“她是个真正的英雄。”
不忠于权力,不忠于个人利益,不忠于所谓的上层,不忠于忍者的道德条框。她真正忠诚于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们。
这样的人,一旦明白怎样的选择对人们好,就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
我把《新世界》杂志整个编辑组叫了过来。
“可以做个专题。”佐野甚七的商业嗅觉很敏锐,“普通人本来就对忍村很感兴趣,再加上爆料,一定大火!”
“忍村报复我们怎么办?匿名吗?”
“这个新闻我们一家吃不下,多找些友商,分散风险。”
“如果要做成舆论热点,还可以跟其他国家的友商搭线。风之国的忍者总不可能把手伸到其他国家吧!”
……
编辑组七嘴八舌地讨论宣传策略。
我认真听完他们的建议,提出自己的要求:“第一,如实、详实报道,不要臆测,也不要为了宣传效果乱写。叶仓小姐答应了接受采访,写完之后给她看一下。如果需要雾隐村那边的素材,鬼灯满月他们也可以帮忙。”
真相,只有真相才能让谎言颤抖。
“第二,这篇报道必须由《新世界》首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要借这次机会让全大陆的人知道这本杂志,要协助各国友商跟进报道,原文扩散,但是必须标注我们杂志的名字。”
《新世界》已经被某些势力注意到了,如果不尽快打开名气,后续被禁的话就很难打开忍者方面的市场。只要打出名气,越禁买的人越多。
“第三,真实报道之外,要鼓励创作相关文艺作品,为受害者发声。宣传的技巧是将当事人的遭遇和读者本身联系起来,引起共鸣。”
故事比数字有温度,情绪比真相吸引人,流言比辟谣传得快。舆论战也是战争,需要一点无伤大雅的诡诈。
“最后,我们要将事态扩大化。砂隐村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是只是第一次失手被发现?其他忍村有没有类似的事件被掩盖?记住,宣传的要点不是站在忍村对面批判他们,而是站在大部分忍者一边,为他们说话,这个态度要把握住,我们就有了更多的朋友。还有,砂隐村急于和雾隐村和解,是不是想对木叶开战?——总之,怎么夸大怎么写,尽情发挥你们的想象力。”
佐野甚七埋头记录,听到“砂隐村想对木叶开战”这个说法,笔头一歪划出道粗痕,大惊失色:“真的?要打仗了?”
我两手一摊,笑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报道出来后,想打也打不起来了。”背刺的小动作被人家发现了还怎么打。
《我没有说话》
起初,他们践踏弱小的百姓,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个忍者;
接着,他们杀害“无用”之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有点价值;
后来,他们屠戮意见不合的村民,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一向乖顺;
此后,他们抛弃忠诚无辜的同伴,我没有说话……因为那不是我;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新世界》六月的杂志封面上,一篇《我没有说话》拉开了席卷大陆舆论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