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鹤鸣轩回来的第二日傍晚,顾锦宁便收到窦靖晶的消息,说那间铺面的主人已赶回汴州,约着两日后前去详谈。
顾锦宁原本计划是想租个稍小的铺面,眼下却遇到了十分合适的,且又有魏澜和窦靖晶的加入,估摸着八十两金刨去铺租,余下的钱尚够筹备,便也就安心等着见铺面主人。
这日用罢早膳,顾锦宁唤冬梅进来。冬梅是四个大丫鬟里最少近身服侍的,进了主屋后,只垂首立在一旁,瞧着竟比以前的秋桐还要拘谨些。
“你莫怕,坐着说话。”顾锦宁笑着指了指身旁的杌凳,冬梅道了谢,小心翼翼地虚坐下来。
随后顾锦宁将一本薄簿递给冬梅,说道:“我与几位小姐正准备开间食肆,这上面记的是需要筹备的事项,还有预计所需的银钱,你看看。”
冬梅依言翻开簿本,仔细看过后,抬头望向顾锦宁,问道:“小姐为何给奴婢瞧这个?”
“除夕时,我便觉着你对账务有些天赋,今后这食肆开业,我打算让你去做掌柜。”
顾锦宁语音刚落,冬梅便露惶恐之色,忙摆着手道:“小姐,奴婢向来只会做些粗笨的活儿,这管账的重任,奴婢从未做过……”
“你这样害怕作甚?”顾锦宁失笑,随即目露肯定之色,“你还未做,怎的就能说自己不能胜任,凡事且先做了再说,若你真的不适合,到时我再寻旁人亦可。”
冬梅闻言,呆愣了半晌,才嗫嗫地道:“谢小姐看重,那……奴婢就先试试罢。”
顾锦宁点点头,又笑着道:“这簿子你先拿回去熟悉熟悉,明日我带你去瞧瞧那铺子。”
“是。”冬梅应承着退下。
交待完差事,顾锦宁依旧没闲着,又拿出中馈账本核对。
正巧春桃进来,顾锦宁便问道:“常管家可有同你说过,夫人那边何时接管中馈?”
“常管家从未提起此事。”春桃将门房送来的帖子放在桌上,道,“小姐,这些是今儿收到的请帖。”
顾锦宁抬头看了看,只见桌上叠放着四五份帖子,不禁无奈。
“这些人也是执着,”顾锦宁叹了声,随即又低头继续对账,“还是老规矩,回了便是。”
春桃早已不需要提醒,如往常般开始写回帖,却迟迟未落笔,为难地看向顾锦宁:“小姐,上上回是您染了风寒,上回是您小病未愈,这回写什么?”
“风寒复发。”顾锦宁头也未抬地随口道。
春桃叹了口气,边写边忍不住嘀咕:“奴婢就怕再这样下去,小姐没病也要被自个儿咒病了。”
顾锦宁毫不在意地笑笑,转而说起旁的:“我估摸着,夫人恐怕不会太早重执中馈,可今年我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做,许是无暇顾及府内庶务了。冬梅被我派去做掌柜,秋桐眼下已能顶些事儿,你只管府里事务便可。若再忙不过来,就从小丫鬟里挑两个上来罢。”
春桃闻言,沉默了会儿,才道:“小姐,奴婢能忙得过来。”
顾锦宁却轻笑一声,抬眸打趣道:“你是担心我有了新帮手,好催你嫁人罢?”
春桃也不接话,只垂首默默写着回帖。
顾锦宁见她这般倔强,轻叹一声,软言道:“即便你再不急,也该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并非逼迫你,横竖你真成了老姑子,也还是我的春桃嬷嬷。只是,若你不成亲,便只能跟着我。将来无论我嫁给谁,夫家荣宠滔天固然好,可若是横遭不测,你也只能随我受苦。”
春桃这才抬头,茫然道:“小姐在说什么话?奴婢是您的丫鬟,自然该与小姐同甘共苦。更何况,您若嫁给旁人,奴婢说不准,可若真嫁了玄王爷,将来何须愁荣华富贵?”
就是嫁给他才糟糕……顾锦宁心下哀叹,却无法直言。
“横竖奴婢就赖着小姐了,哪怕日后跟着小姐吃糠喝粥,奴婢也绝无怨言。”春桃咕哝一句,遂抿着嘴继续写回帖。
顾锦宁无奈地看了春桃一眼,摇摇头,息了劝说的心思。
屋内安静了没一会儿,夏菱又进来,也不说话,只觑着顾锦宁。
“堂小姐又来了?”顾锦宁见夏菱撇嘴点头,便道,“让她进来罢。”
夏菱垮着肩膀道:“堂小姐可比打鸣的公鸡都准时。”
说罢,夏菱长叹一口气,出屋去迎顾以灵。
这几日顾锦宁接连出府忙碌,却苦了顾以灵,来娴锦轩了几回,都扑了个空。
好不容易今儿赶上顾锦宁在府,顾以灵只觉庆幸,毫不在意丫鬟们对她的鄙夷,扬着笑脸儿进了屋。
顾锦宁抬眸颔首,春桃也起身福了礼,随后两人继续自顾自地忙着。
早前几次,顾锦宁还会问她有何事,如今也懒得问了,丫鬟自觉地斟了茶便退下,顾以灵亦是淡定地坐着,场面既不正常又自然。
春桃此时只剩下一张帖子没回,待她拿起最后这张时,忽地“咦”了一声,遂又瞟了眼顾以灵。
随即她连忙起身,将请帖拿去给顾锦宁。
“是谁的?”顾锦宁下意识问了句,待看清帖子来处时,不禁皱起眉头。请帖竟是大公主下的,上书邀请众府贵女及世家公子,二月初八赴行宫参加流觞宴。
大公主未通过宫人传话,而是用请帖,那么就是私人之邀,并非天家之举。
最关键的,请贴上,除了邀请顾锦宁,竟然还写着顾以灵的名字。
顾以灵眼尖,早已瞧见春桃是在回请帖,尤其春桃方才看她的那一眼,顾以灵心跳忽地加快,忙问:“堂姐,可是有人邀请你赴宴?”
“嗯。”顾锦宁揉了揉眉心,却未打算瞒着,把帖子递给春桃,“拿给堂小姐看看罢。”
“大公主的请帖?!”顾以灵先看向落款,声音已惊得发颤。
等她看到请帖上还有自己的名字时,再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尖声道:“大公主殿下竟还邀请我了!”
顾锦宁只觉愈发烦闷,揉着眉心不说话。顾以灵见她不出声,以为她不愿带自己去,急忙道:“堂姐!你若不去,我自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