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说完这些还生怕这个孙女不重视,她不得不接着举了一个她其实并不怎么乐意提起的例子。
——大孙女。
外人只见寄来的包裹到了,老大一包,只觉得这孩子嫁得不错,但她又如何看不透内里,全是驴粪蛋子外面光。
包裹看似里面东西不少,其实没啥值钱的东西。要是婆家重视儿媳妇远道而来,就是稍稍讲究些的人家也不会如此回礼。
这是打量他们乡下泥腿子没见识怎么的,就那些带回去一麻袋一麻袋的山货还不能多换几盒京八件之类的糕点怎么的。
“从这些就能看出她就是在信里夸的天花乱坠,她这夫家就完全靠不住,你姐以后有的是苦日子要吃。”
“她自己挑的对象。”
“是啊,怪不了谁。”徐老太暗叹,“找对象容易,找好个好婆婆难,很多时候有个好婆婆比男人还重要。
你比奶有福气,要好好孝顺你卫民哥他父母。他父母就很开通,一般当婆婆的见不着儿子对儿媳妇好。
你沈大娘就不比一般妇道人家,她有文化,有工作。要想在她这个婆婆前面立住脚,你只要大方些就行。
像她这种忙起来连家都顾不上的,只要你不搬弄是非闹出笑话,基本上她都会睁一眼闭一眼,不会没事找茬。
这种婆婆就最好相处,我和你娘就是看中你沈大娘这一点。她不喜欢管孩子,你又是个不喜欢被人管的。
这就正好凑对。要是换成一个老喜欢管儿子的婆婆,你卫民哥就是再好,我和你娘都不敢应下这一门亲事,
就你的脾气,外人不知,我和你娘哪能不门清。惹恼了你,你管她是婆婆是谁,先动手不是没可能。
所以,你要惜福了。男人稀罕你没用,谁能保证你卫民哥一辈子都稀罕你,你婆婆就很有用,她能护你。
万一将来哪天你卫民哥在外有人,以你卫民哥他爸妈为人,他们两口子就是不咋管儿子,他们也不会站他儿子那边。”
听到这儿,徐长青不由地停下手瞅了瞅她奶:意思就是到了那一天,我还得忍声吞气当个窝囊废?
“懂了没?”
“懂了。”削不死丫的!徐长青将装满地瓜干的袋口扎紧,“不会有那一天,他要在外有人,我自个过。”
徐老太直摇头,先拿起边上一个袋子撑开,“哪有那么容易。就你这狗脾气,你还不得往死里下手才怪。
为保平安,顺顺当当的,你还是听奶的劝得了。好好处,拿出你那些鬼心眼好好拢住人,不怕人翻天。”
徐长青失笑,暗道不愧是她徐长青的亲祖母,一点儿都不爱吃亏。这不隔了几天,反击来了,给她洗脑来了。
“笑啥?”
“不知咋拢住人。”
“脾气改改就行。”
说了老半天,重点就是这一句,也不累的。“我脾气不要太好。不信您这会儿就随便找一个人问好了。
我现在就敢保证没有一个人敢说我脾气不好,知道大家伙都咋夸我不?乖巧懂事、实诚能干、勤快上进!”
对,没有一个“敢”说你不好。白说了,你多乖巧!还实诚?就你最实诚,说出来都不怕我替你脸红。
“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这会儿在心里头咋骂我。一袋,两袋……”徐长青数着数,“成了,我去找推车。”
“慢点。”
徐长青朝后挥了挥手。
说起她家推车,自从秋收开始那一天起它就一直没着家,就如今天一个没注意又不知被她奶借给谁了。
好在她家推车是她自己亲自从公社生产物资的门市买的车轱辘和车簸箕,在家自己动手组装而成的。
往年农闲时她都会时常检修一番,平时就保养得很好。今年入秋前她还新刷了红漆,显眼得很,好找。
四周转了转,无须多问旁人,徐长青很快就在附近找着了自家这一辆农忙时没少给她赚两工分的推车。
“没拉着脸吧?”
徐长青好笑摇头,开始搬起了麻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车轱辘都是好,坏了修一下就行了。”
“你听,你寻思寻思你这话就有问题。前面说的好好的,后头就加上车轱辘,这话让人听了就不对劲儿。”
“您是亲的。”
“呵,我还得要感谢你信任了。啥叫口德?‘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多学着点说好话。”
“所以我才不想开口。”
“原来你也知道你有啥坏毛病。咋好的不学,专门学坏的,咱家也没谁说话不好听的,你说你随了谁?”
将最后一点子东西给架到推车上,徐长青摇头,“我要先拉回去,您是和我一块回去还是要晚点再回去?”
“对了,就是要这么说。比往常憋了老半天憋出一句,‘您走不走,不走是不是又想去给你大儿媳搭把手?’”徐老太模仿着她家小闷葫芦脸上神情与语气说完,“听听,好听了不知多少倍。”
“奶?”
“干啥?”
“徐王氏。”徐长青忍俊不禁轻笑,麻溜儿拉起推车就跑。
啥意思?还乐了,徐老太一怔:徐王氏?徐王氏!这死孩子又在绕弯儿笑话她这个奶是后娘来着了!
欠揍!
天地良心,我说您老封建来着。
更欠债!
徐启光将院子里晾晒得差不多的东西给一一收回屋以及仓房,正转身出来他就听到院门口传来的笑声。
听着还是?看着推着一辆推车跨进院子的祖孙二人,他挑了挑眉就快步相迎:何事能让她们祖孙能乐成一团?
“爹!”
“回来了?”
徐启光点了点头。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见她爹上前抢活,徐长青连忙出言拒绝,“咋一回来又急着干活了。”
徐老太原本正想说儿子回来也不先歇会儿,一听这话,她立马合嘴:差点忘了最舍得老儿子干活的是谁。
“没多少活儿。”徐启光上前拉过把手,侧头认真打量一眼他家长青,“你娘没说错,是白了很多。”
徐长青乐得哈哈直笑。
“便宜了那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