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顾曜在与二皇子打交道时,从他嘴里得知了“长乐寨与织女”的事,那时他以为长乐寨是伴月湖的前身。
之后才有了五尊凶神闹长安,被纯阳仙人打败,击入伴月湖。
最后,才是星罗湖大魔、老道、上代天师冲入此地。
但此处的典籍记载之中,对于长乐寨与织女的记载很详细,甚至极其详略的记载了那尊凶神的面貌—九头牛身龙尾,御水吐火喷毒,身体半黑半白,五尊男孩头,四尊女婴头,声如婴啼。
这尊凶神并不是他以为的饕餮,而是九婴!
“九婴是居水之凶神,理应被泰皇剑镇压,既然能游动出击,要么是这件事发生在泰皇剑之前,要么,就与小琥一样,因为某些意外,逃离了水中。”
顾曜眼神微闪:“但后面关于织女的记载,更是神奇,这让我更愿意相信前者。”
织女是仙女,从仙界而来,这一点,不论是二皇子,还是眼前的记载,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但她是如何从仙界而来?
仙门大开,仙女下界?
还是将要飞升的女仙放弃了飞升,来此斩凶神?
手中竹简给出的答案是,织女自梦中来。
九婴顺江河而下,日啖百人,吸食婴童,所过之处,毒瘴不散,寸草不生,沿途城十,化为死地,将至之处,百姓携家带口,四散而逃。。
但人又怎么比的上凶神?
即便九婴每日休息六个时辰,还有诸多愤懑道人挺身而战,亦未能阻其丝毫,枉死者众多。
直至一日,一部分逃到一处林中,竟然全部昏睡了过去,并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有仙女从一座金光溢天的山峰之上飞出,披云为衣,握风为剑,踏光而来。
等他们醒来时,这位仙女竟真的走到了他们面前,拦住了九婴,并在鏖战数日后斩杀凶神,将它的血放尽,肉烧灰,骨成泥。
仙女无名,落难人中也尽是白丁,只有偶然一個听过织女传说的,以织女之称赞之,仙女受,自此才有了织女之说。
“之后便有了长乐寨。”
竹简、兽皮上都有记录,应是不同人记载,但世间经过却是完全相同,并且都不约而同的省去了织女的后续之事。
但之后的伴月湖五凶神与纯阳仙人之事,同样有两份记载,但态度却大相庭径。
一份痛骂纯阳仙人,称其是非不分,枉修道果。
另一份则是美词连连,通篇竟是赞颂。
而顾曜最后决意相信前一份,因为前一份上写明了自己的名字,并且还顺便骂了一顿自己的祖先。
他自称姓詹葛,祖上乃是天下独一的奇门术士,但术士乃是借势而行的奇人,可惜他祖上却干了一件逆天之事,虽然功成万古,利佑天下,却祸及子孙,甚至连姓都要避讳,不敢再用。
“詹葛之姓,便是诸葛的起源之一,这一姓氏来自于古代齐地,在齐言中,诸、詹同音,”顾曜心头道:“所以这人应该便是诸葛的后人,那位借天地布大阵,抹杀多位凶神的,应该便是我料想中的那位。”
“只是时间对不上啊,织女在前,诸葛杀凶神在后,是哪里有问题?”
此处空间的来历,这位詹葛先生也在痛骂中透露了出来。
九婴之毒绵延千里,久聚不散,偏生又近水,甚至借水蔓延,毒害了不少人,因而这位詹葛的祖先,与织女联手,布置了阵法,划出了一个人不得至的地方,将毒与被污染的水全部汇聚于此处,又勾引天地阴阳之力贯注,要磨灭这毒。
这毒与被污染的水汇聚的地方,便是伴月湖,静音无法治愈自己的手,是因为这是九婴之毒,虽然时过数百年,但仍然,销魂蚀骨泯生。
顾曜又捧着詹葛写下的记录读了几遍,对照着狂吹的那一份,思考着时间上的诧异,却是突然一拍脑袋,骂了一声糊涂:“是我傻了,截流江水具毒,这不是几年的事,长乐寨消失的那几十年,应该就是织女收拢九婴毒的时间,不然无法解释织女为何要留在此处。”
“之前那织女无法返回仙界所以留下的话术让我先入为主了,换成是我,即便无法返回仙界,那也该去寻找法子,去名山大川走上一遭,哪会直接留下,给凡人当保姆呢。”
“如此想来,织女收拢剧毒的时间里,应该就是诸葛奇门斩妖神的时间,所以之后詹葛祖先将姓氏回归到詹葛。”
“哦,对了,术士嘛,詹葛的祖先沦落此处,或许也是想要试试以奇门杀死或困住九婴,只是失败了,之后融入难民之中才有了这一番奇遇。”
顾曜相通之后,将手中典籍全数放回:“所以詹葛如此怒骂纯阳仙人,是什么原因?我想想,他文字之中,对于织女诸多赞美,却也下意识抹掉了织女的后续,嗯,或许是其他人抹消的。”
“纯阳仙人做的事,都没有写的清楚,但还是可猜一下,首先是长安五尊凶神打落伴月湖被杀死,之后这片空间被设置下完整的阵法,从人间撕开,伴月湖的人长生轮回。”
“再之后阵法磨损,出现漏洞,偶尔有人误入此处,如误入桃花源。”
“应慕道误入此处,饕餮...饕餮是那五尊凶神之一吗?”
“星落湖大魔进入,老道没能进来,上代天师,我的师公充了进来,杀死了大魔,又离开,不久之后坐化。”
“阵法更加不稳定,皇室发现,并且进入。”
“织女,六神仕女,长乐郡主,三个相同的,完成程度不同的...特殊神机。”
顾曜轻声念叨:“问题的核心,织女,那位织女离奇消失的原因,她的下落,应该便是一切的根源。”
他起身走向书桌,书桌上还有一堆堆砌的书,看样子是这一次轮回的村长所写。
伊蝶一看他带着冰霜过来,端起火烛,连连后退,提醒道:“道长,天亮了。”
顾曜点点头:“我知道了。”
书桃仙官,她昨日说道熬过,那今天是会有什么事发生?
念头一闪而过,顾曜拿起桌上的书册,伊蝶张嘴要阻止,但又没说出话,只是愣愣看着:
“二十三日,糟糕了,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轮回了,何刃,赵厉两人已经彻底疯掉,被我杀死扔进伴月湖彻底消亡,可是我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在哪一次轮回里将他们扔进去的,日柱上显示今天是七号,那我是轮回了十七次,还是四十五次,又还是七十三次?”
“二十二日,大家都开始癫狂了,不行,我要保护他们,需要有采参人清醒的活着,不然轮回就停止了,所有人都会死。”
“对了,不受一切影响的,除去这本人皮书和日柱,还有伴月湖,对了,我将他们都种到树里去,让他们随着,等,等那个外来人拿回参王!”
“二十一日,我杀了詹葛第几次?”
“二十日,重复一次又一次,我也快要疯了,参王的汁液已经快要对我不起作用了,我需要想办法,该死,伊蝶,那个混蛋为什么要劫走伊蝶!”
“十九日,我彻底杀了詹葛,哈哈哈,哈哈哈,没了,只有最后一点希望了。”
“十八日,我又一次从土中挖出了詹葛的血参,用息壤将他复苏,逼着他去修复阵法,但这个混蛋,还是不愿意,他和他的祖先一样顽固,为了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十七日,我清醒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长生不死的奥秘...不过,莪需要詹葛,需要他修复好这个阵法,这个该死的阵法是那个像太阳一样的道人和詹葛设下,他能修好的吧。”
“十七日...”
“十七日...”
“十七日...”
“十六日(划去)十七日,我昨日好像吃掉了什么东西,今天更加混乱了。”
“今日是第几日,哦,对了,前面一天是十五日,今天也该是十六日吧,数百次轮回的记忆在我体内复苏,让我痛苦,让我疯狂,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我需要进入轮回休息,下一任村长是谁?是谁都好。”
“二十九日(划去),一日,可恶的外乡人,他们在让我变的疯狂,劫走了伊蝶,偷走了参王,他们要毁掉这里,不行,为了所有人的长生,为了我们的家乡,我要杀死他们,没有人比我更懂凶神!”
“十三日,参王被偷走了,不,或许是它自己逃走了,是哪里出错了吗?还是有外来者误入那里,带走了它?我需要那群外来人的帮助,或许该告诉一点他们这里的秘密,诱惑他们,反正我执掌六尊凶神之力,是无敌的。”
顾曜停下手:“六尊凶神?”
是包括了九婴,还是指织女?
“九婴的尸体,是被织女挫骨扬灰了吧?所以这话的意思,是暗指织女也是‘凶神’?”
停顿片刻,顾曜继续下翻。
这一本人皮书,是村长的日记,桌上那一堆,是其他村长的日记。
通过这些日记,顾曜确定了一件事,伴月湖的这个村子,村长是固定的几人,一人死去,其他轮回,血参便是他们的轮回体,人身死,魂魄进入血参之中休养。
每一代村长都会在死去前,挖出下一代,以息壤为身,复活一位。
而其他村民,则是随意轮回,因为阵法的缘故,村民始终只有百人。
“村长这职位居然还搞垄断。”顾曜忍不住吐槽一句:“村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村长知晓一切,轮回的记忆没有什么意外,是不会复苏的,最多只会在将死之时闪现。”
“如此一来,村民即便不想轮回,想要真正的转世,也就只能在最后一口气时,勉强喊出个狗贼罢了。”
“但伊蝶为什么那么重要?上一代村长,对于伊蝶被抢走的事念叨了许久,不次于参王丢失,她又有什么特殊?”
顾曜瞟了眼站在远处的伊蝶,举起手中的人皮册道:“这个你没有看过吗?”
伊蝶摇头:“这是村长的日记,日记是不能随便看的,不然会被诅咒的,厉哥儿想偷偷看一眼,结果手都被烫坏了。”
“手被烫坏了?”
顾曜掂量了下:“这人皮有些温热,而这里的人血阴凉,所以不能碰,等等,这个人皮,又是哪来的?外来人,还是...织女?”
顾曜不惮以最恶的想法怀疑这里的村长。
“这一处空间是詹葛和纯阳仙人设立,从那时起才有了轮回,所以日记里唤醒又被杀死的詹葛,应该是痛骂纯阳仙人的那位了。”
“他们两人又放下成见,和好了?还是达成什么约定?”
顾曜心里更倾向于,这个轮回空间,是对于村民的惩罚。
合上人皮书,顾曜招呼着伊蝶走,刚动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身抽出一本人皮册,卷起塞进怀里:“以防万一。”
“犬王的来历,这里倒是没有记录,伊蝶,你知道犬王的来历吗?”
两人顺着土阶向上走,顾曜问道。
伊蝶摇摇头:“不知。”
“那村长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也没有吧,村长对大家都一样。”
问了几句,两人来到屋前,黄狗已经消失,但村子里此起彼伏的响起猫凄厉的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伊蝶有些慌张。
顾曜眼见黄狗不在,收敛了太阴,散去了星辰法衣,刚走出屋子要走,却感觉到斜角的方向,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扭头一看,衣衫缕缕的书桃仙官正站在一个屋子里,透过窗户看着自己。
她披头散发的邋遢模样,像极了女鬼,伊蝶被吓了一跳。
“书桃仙官。”顾曜拱手作礼,这女人鬼鬼祟祟的,他不自主的驱动了神机黑龙,让它爬上肩膀。
书桃阴冷的注视着他们,没有言语,但一只只猫从屋顶爬出,四面八荒包围了两人,接着所有猫张口,吐出人言:“既然你们也在此处,那就呆在这里看看吧,看看这盛景。”
顾曜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天空中一层云如同海浪般翻滚,卷走所有白色,只剩下澄蓝一片。
所有猫也在此时钻回屋子,书桃伸出惨白的手臂关上窗户,只扔下一句道:“进屋看吧,免的遭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