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知道,自家这丫头们都觉得她吃了亏。
这些时日,浮云楼里从不曾缺过食材,无论是冬日难得的蔬菜,还是本地没有的水果,浮云楼里都有。
有几个见多识广的食客,天天到外头蹲守,就是因着偶尔甚至能平价吃到特别昂贵的东西。
秋丽到不认为,既然自家不缺,就不必再关心货源,只是她想这事既不急,‘顾记’想有自己的食材供应地,那完全可以慢慢来,他们家小娘子有这般本事,还有地,想要做什么不成?
现在和这些村民合作,白白把利益拱手让人,岂不可惜?
以前在惜惜小姐身边时,惜惜小姐总告诉她们,活在这世上,最要紧的是要捏紧钱财,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守住自己的钱袋子,哪怕亲爹亲娘来要,也不能掏空家底去给予。
秋丽见自家小娘子倚坐在梳妆台旁,冲着她直笑,笑得眼睛里像是有星光一样。
她心里一阵怦怦乱跳,捂住额头呻吟。
虽然小娘子笑得很美,但光笑没用啊,光笑它也不来钱的。
换了以前,秋丽肯定已经炸了,非得直接说一说小娘子不可,可最近她被妹妹明示暗示,又看人家‘雪鹰’的诸般行事,总算知道她前阵子是真暴躁得过了头,根本不像个当丫头的。
不说别人,就是周栋他对他们大牢的牢头也不会这般指手画脚。
“哎!”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改。
秋丽正绞尽脑汁地絮絮叨叨,外面就传来樱桃的声音:“真的假的,李子俊有病?他就不怕亏死?”
王铁柱也是满肚子的气:“他把收购价提了三倍,就要求村民不许把食材卖给咱‘顾记’。真是疯子,我看他能收多久?”
秋丽:“……”
顾湘也有些意外:“原来如此!”
怪不得前几日有几户大李村的村民不再给自家酒楼供货。
“噗!”
秋丽本来满心烦躁,这会儿也不禁一笑。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赶紧梳洗装扮去做事,至于李子俊耍的那点肮脏手段,不要说顾湘,就是秋丽,樱桃也没当回事。
樱桃更是满脸嘲讽:“有本事,让他们连咱顾庄的鸡鸭猪羊一起收,他要肯出三倍,咱自家养的也卖给他!”
王铁柱在外头探头:“听说也有人偷偷摸摸来顾庄收食材来着,出了四倍的价格,就是咱顾庄人都没那么短视,不肯卖而已。”
顾湘也莞尔:“四倍还真不能卖,下回他要肯出十倍,咱就卖,咱们顾庄水土好,养的鸡鸭也有灵气,本来就要卖高价的。”
“若是他们要求不给我供货,也别拒绝,模棱两可一点嘛,比如说可以约定,若是不让给我供货,‘一见仙’得把大家的食材全十倍收走。”
这几年连年灾荒,村民们日子都不好过,今年更是闹起匪灾,地里歉收,家家户户无余粮,连粮食都没有,人都吃不饱,喂鸡,喂鸭,喂鹅的便更少。
所以,寿灵县附近食材么?确实缺!
也就是顾湘回来以后,找了师门当借口买了不少粮食,不少良种,还有什么鱼苗,鸡鸭仔子,平价加积分售给顾庄的村民,在顾庄,老百姓才熬了过去,日子才有了奔头。
顾湘要建养鸡场,说有人工孵蛋技术,村民们如此热心响应,毫不怀疑真假,自是相信顾湘,相信‘顾记’,也是因着前头他们都占到了大便宜,顾湘设的村食堂,那是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即便这般,如此的世道,乡亲们永远都缺粮食,永远不会嫌粮食少。
但‘顾记’如今不光能自给自足,事实上顾湘还在不断地贴补大食堂,也就是贴补顾庄的百姓们。
别看酒楼刚开张时,顾庄族老们再三和族人要求,强调,几户经营肉食生意的屠户,猎户,但凡给顾庄送肉,都必须要保证新鲜,因着各种大张旗鼓地四处宣传,闹得好像‘顾记’全靠顾庄给提供食材似的。
可实际上,顾庄村民想要真正反哺顾记,恐怕至少……还要一年。
唯独炸鸡用的鸡多些,若是前些时候被卡住这鸡的来源,或许还要耽误几日生意,可最近收购的活鸡已经很多,足够用上三四个月的。
现在村里可是建起了养鸡场,小鸡仔们吃她专门配的饲料,最多再过四个来月,绝对能出栏。
秋丽和樱桃稍微算了算账,就不把李子俊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了。
顾湘更不关心他,她不光要忙‘顾记’,还要关心下农场。
如今农场的招工工作,已经从村民延伸到流民里去。
老狗负责这一块工作,这家伙早年就在军营里锻炼出了一对火眼金睛,看人颇准,有他把关,到不必担心招的人品性不好。
一口气加了这么多人,这些人是要靠她吃饭的,顾湘心里也久违地有了些许压力。
这日,早晨还晴着天,刮过一阵北风就开始落雪。
“阿娘,我,我好饿。”
刘阿蛮拽着阿娘想袖子,一步一蹭地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踽踽前行。
她脚上疼得厉害,肚子也饿得绞痛。
赵素素贴身摸出两指大小的一小块黑色的饼子,递给阿蛮,笑道:“好阿蛮,肚子饿我们便念诗吧,多读些诗文就不饿了。”
刘阿蛮:“……”
赵素素果然吟起诗词来,有些阿蛮学过,有些一听就是阿娘现作的,道边一簇花可成诗,一棵树可成诗,这天边的雪自也能成诗。
风雪下,阿蛮一边啃胡饼,一边听阿娘吟诗作词,不免有些走神。
她阿娘现在长得不好了,脸粗糙的很,论容貌,远比不上那个人带回家的女人……
刘阿蛮胡思乱想了半晌,觉得肚子更饿,耳边就听阿娘吟诵:“……水精之盘行素鳞……”
她忽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是鱼?”
刘阿蛮鼻子抽动,一时只觉脑袋一片空白,“阿娘,我饿!”
赵素素吞了口口水,心下叹息——现在,什么诗词都不管用了,她想吃饭。
举目望去,就见前头是个村子,村口搭了个棚子,棚子底下或站或坐,似有不少人。
“阿娘,那是东子哥,他不是被他继母给赶出家了,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