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战乱不止,灾荒与瘟病频发,民不聊生。
就连阴灵妖兽都作祟横行,为祸世间。
没人知道氏神是怎么出现的,但第一个为人所知的氏神,诞生于一个大姓——“姒”的氏族当中。那个氏族建立了易洲的首个王朝,而姒族的史官,在留给后世的笔记上,纪录了这一人间神灵——
传说,一些天神感喟人间疾苦,自愿投胎入人世,但神魄对于肉体凡胎而言负荷太过,因此天神转世的胎体天生有所残缺,并且身带异香,阴灵妖兽皆不敢靠近。
姒族的这一胎体天生聋哑,五感缺失,自出生起便受全族供养。但胎体不是出生后便会成神的,还完成转化仪式,才能成为真正的人间神灵。
“十二”表征神性的完全,所以在胎体十二岁诞辰这一天完成仪式,受造之物才能转化成神,永远完全。
“肉体”是时节生色,神当舍弃无用的躯壳,所以要把身体解剖开来,抽筋去骨,解除束缚。
“热血”为人性沉潜的恶念起源,所以要把血管里的血放干净。
“内脏”装满了物质的不净和障碍,所以要掏空五脏六腑。
神无需形体,但族人需要神的庇佑,需要与神沟通,所以移除肺腑后,要在干瘪的皮肤上饰满祷文,要在心脏的位置装藏。真言祭咒能够唤醒神魄,使神复生。还会装上一件凭借,寄放神魄。
然后人们会在表面刷上厚厚的特制香泥,禁咒师会在裹满香泥的面部绘出表情,在躯体上勾勒神形,为祂着色,最后送入窑火烧制,在窑内经受十二小时的千度高温烧炼,终于蜕变成氏神。
在这个过程中,胎体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只能靠族人虔诚诵读祈愿文书得以缓解。
人们把那一天称为神诞日。
氏神的寿命很漫长,但不是没有尽头的。氏神和氏族是相互依赖仰仗的关系,氏神庇佑族人,也在族人的信念下存活。
时间,战火,一代代政权更迭。
由于各种古籍中对氏神的描写太过血腥残暴,有违人性纲常,引起了诸多争议和怀疑。包括各式各样的阴灵妖兽。后世渐渐把那些当成了民间神话传说,将当时的文字归于无知人们对自然的现象神化,是虚无缥缈的宗教幻想,自然崇拜。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氏神死了。一些没落的氏族为了兴盛家族,让氏神得到更多的信念之力,在民间吟唱传说,赋予氏神更多封号,海神、雷神、花神……
韩倩仪最后总结,“所以,庙里的那具骷髅绝对有问题。”
氏神抽筋去骨,哪里来的骨骸?
谢承却是长见识了,没想到氏神的诞生,竟要遭受那样痛苦的过程。
这时,手机跳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
他开了半天的导航,电量已经降到了百分之10。
韩倩仪也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提示,顿时把什么骷髅氏神的抛到了脑后,紧张得不行,“怎么办怎么办,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谢承回答得理直气壮,“这么多弯弯拐拐,当然不记得了。”
说完,他关掉手机,大步转进了巷子。
一会坐公交坐地铁还要靠手机付钱呢,这会儿得省点电量。
“哎……”韩倩仪却傻眼了,连忙追了上去,“你关机干嘛?赶紧趁手机还有电,把路线背出来啊!”
见他置若罔闻,她一咬牙,果断道,“这样吧,你把手机拿出来,我可以跟你合个照!”
合照?
谢承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顶多再给你签个名!”韩倩仪回瞪他,“不许得寸进尺!”
“……我为什么要跟你合照,还要你的签名?”
谢承有点纳闷,现在的人都这么自恋吗?
韩倩仪却夸张地“哈”了一声,“你不知道我是谁?”
谢承摇摇头,“你是谁?”
一脸的诚恳发问。
“……”
韩倩仪莫名被他的表情噎了一下,出于某种隐秘的情绪,她将帽子摘了下来,一捋飘扬长发,冲他扬起了美丽的脸。
见状,谢承愣了一下,步伐有一瞬的停顿。
以为他被自己的美貌冲击到了,韩倩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她得意地戴回帽子,扬眉而笑,“怎么样,现在认出我了吧。”
谢承却疑惑地多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张模糊的脸,看不清容貌,却能感觉到很美。
他心头一悸,想仔细辨认,那种异常的感觉却又消失了。
仿佛刚刚闪过的那张模糊的脸,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想象。
一瞬虚而不实的剪影。
应该是太累了吧。
谢承按了按太阳穴,暗暗想道。
韩倩仪还在催促他拿手机,他却没了逗人的心思,心平气和地说自己认得路。
又走了一阵,二人走到了那条路灯闪烁的巷子。
韩倩仪的神色再次变得紧张,“你跟你说啊,不是我想跟着你,是我刚才在这条巷子里转了很久,怎么都走不出去。”她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肯定是鬼打墙,这地方就是有问题。”
谢承有些漫不经心,“不是鬼打墙,人失去方向感,迷路的时候,眼睛和大脑的修正功能就会出现障碍,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
韩倩仪无语了,“我连更灵异的都见过了,你现在跟我讲什么科学依据?”
谢承反问,“既然更灵异的都见过,那你怕什么?”
韩倩仪一想,也是啊,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人还真是有种让人近之平静的魔力。
韩倩仪不由侧过头,又瞧了眼谢承,见他眉眼心不在焉,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又忍不住出声反驳,“不一样,有时候氛围感比眼睛所见可怕多了,不是有句话叫,最可怕的永远都是黑暗里的未知么?”
谢承不置可否。
韩倩仪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了。要不是碰到了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都怪那两个无良私生饭,堵我居然堵到公共厕所门口来了,要不是为了摆脱他们,我哪会迷路……”
她叽叽喳喳,抱怨了一路,谢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程漫不经心地“嗯”几句以表回应。
十分钟后,他们顺利拐出了巷子,回到了冷清的西区。
“啊,终于出来了!”
仿佛劫后余生一样,韩倩仪欢快地跑到河街中央,对着阑珊的夜色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深深地吸了口自由的空气,然后转过头,朝不远处的男生露出了一抹灿然笑容,“喂,大师,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