佬山归元观,应君须臾时间也没有消失,就无缝连接的听着面前的香客讲述他的故事。
香客是个瘸子,浑身筋肉松弛,满身汗臭狐臭,眼袋深沉,黑眼圈极重,一点也不像他自己描述的他自己。
咸诸侯,武陵人,三十年前还是八岁小孩时,在衣柜目睹父母被马贼杀害,后流浪江湖,因筋骨天成,天赋异禀,被一位江湖高手收为义子,且做关门弟子。
他天资高,肯努力,仅十年就将他义父所传绝学学成,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他义父在这十年间却结亲生子,遂看他不爽,且看着自家孩儿越来越大,自己越来越老,咸诸侯武功越来越强,于是就想除去他。
咸诸侯义父设了个局,具体是什么局,咸诸侯以先人不可辱为名隐了去。
之后,咸诸侯便投身江湖,历练一番,就是二十三。
而这一年,他查到了当年杀害自家老爹老娘的仇家,二十三个。
当年那帮马贼竟从良了,且还都混得不错,各有身家。
咸诸侯那叫个不忿,且身怀武艺,杀心立起。
于是,他先杀了一家,后又杀了一家,三年内,就杀了十家。
他杀得痛快,杀得人头滚滚,自然就将官府惊动,而且他杀的几家中还有几位做了大官。
于是朝廷专管江湖这片粪坑的衙门六扇门就派出了神捕,对其下了海捕文书。
咸诸侯在动手前就已经有被全天下通缉的准备,甚至,他还有去往海外的打算,连船票都买好了。
被通缉后,他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又杀了三家仇家。
除了朝廷通缉他,江湖中的武林门派也在通缉他,甚至还请了练气士,要以法术杀死他。
只是,谁能想到,他运道是如此的好,竟然在东躲西藏间得了一门左道法门,名作三阴戮神诀,此法门只修法不修功行,修习者若不能再三十岁前修成最高境界,就会功法尽失,精气神被耗空。
习了此法后,咸诸侯那是一路高歌,即使是武林人士请来的练气士也被他一刀劈了,诸法不侵下,那些练气士都不够他一刀的。
他一路杀,一路杀,最后杀了个血流成河,将整个江湖杀了个遍。
他将自己的仇家都杀了。
最后他选择了隐退,直到三十岁后,他终究没将三阴戮神法修行至最高境界,在三十岁那年开春时,他一身武功尽废,过往暗伤爆发,成了如今这样貌。
不过他早年杀人无算,积累的钱财也不少,所以在海城这儿找了不少郎中为自己看病,甚至求了许多修行门派,请仙法为自己治疗。
但无果。
三阴戮神法太过凶蛮,已经侵入他的魂魄,他已经救不成了,至多再活三年。
然后,他挨过了八年。
命就是吊着,似乎还能挺过不惑之年。
但是,杀人如麻的他在今年总算是被鬼找上了。
也不是孤魂野鬼,路过的恶鬼都不敢找他,他身上的煞气太重,且罪孽太重,恶鬼只会觉得这是个比他们还恶的人,所以不上身。
纠缠上他的是他当年杀死的那些人,不是仇家,而是那些无辜人。
它们也不直接夺走他的性命,而是折磨他,入他梦里,用各种各样的噩梦折磨他,搞得他不敢睡觉,但它们怎会让他如意,就在他家中霍乱,直接在现实里恐吓他。
一次一次的恫吓下,他的身体愈发衰弱。
万幸的是,他已经没有血亲子嗣,不用担心祸及子孙。
只是以上这些都只是香客口述的故事,且这个故事还未完,他忽然就转了个百八十度,说这是他的前世。
他,这些都是他这些日子,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记忆,于是都被他归于前世上。
而这些记忆浮起,那些怨恨他的恶鬼又都应到他身上来,似乎要与他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香客本名鱼卢,海城本地人,在海城里假扮乞丐混口饭吃。
海城的人多,且每天都换新,所以他的乞讨生涯也算有声有色,至今还没被熟人戳穿。
不过他的腿却是真瘸,小时被村口的疯狗咬的。
他今日来,就是要来说自己被前世的怨鬼缠上了,希望应君能为他驱邪。
他愿意给出这一月来讨来的所有钱银充作香火。
不过,应君没想收他一钱银子,只要他一块铜板。
是一块应君特别挑出来的铜板。
“观主,这怕是……诚意不够吧。”鱼卢挠挠额头,不好意思道。
“你拿着这块铜板,去望街三十六号,在他门口撬一块砖,然后将这块铜板压到砖下,你这怨魂缠身之症立解。”
应君将铜板递还给鱼卢。
鱼卢听闻此言,有些奇怪。
“观主,您可是嫌我这钱脏啊?”鱼卢说话向来没遮拦。
“你下山去吧。”应君没解释,只挥挥手,要他下山。
鱼卢只觉这位说话太玄,心底没来由的选择了相信,然后他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归元观,按着应君所言,去找那条街,那户院子。
鱼卢刚走,一年轻道人就凑了过来。
“师父,这真的行吗?”年轻道人开口就尊称一句。
“不行吗?”应君看也不看他。
年轻道人是离开归元观五六日的柳相锦,他在鼎天界的功业已经了结,练气已达一百重。
只不过被应君抓回来后,一百重的练气境界被消磨大半,如今只余下练气十重,不过根基却是更加夯实了。
而且鼎天界的规则与乾坤天地的规则有些不同,这就直接使得柳相锦想在乾坤天地将练气境界再堆上百重也没法,最后只能老老实实修行应君教给他的功课。
回来的几日间,柳相锦没少和应君讲述他在鼎天界的各种遭遇,说他是如何面对种种凶险而还生,说他是怎么克败大敌的,一件件,一桩桩,说完后,眼巴巴地看着应君,这不是想应君夸他,只是希望应君能告诉他为何要将他送到那方天地吃苦。
但应君懒得理他这些,一直神游天外,寄思于各个弱小的分身上,观察着诸天万界的道理。
他虽愈发强大,但却也已看到了道君的高度,本来他是没有这么快能看到这一地步的,但因“主神空间”的创立,使得他的道理愈发深入宇宙,更触及了各个诸天的本质。
而与敖广等诸位道君的交流,他更明白了诸天究竟为何物。
是筏,也是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