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监区教导员刘春生接受监狱长胡禄柏调查匿名控告信的命令,如同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药——扔也不是,捧也不是。刘春生心里很清楚,这是胡禄柏故意刁难他,件事如果好查,他们早就把写信的人查出来了,根本用不着等到今天。他知道,今天自己是祸从口出,当时不应当把问题说的那么直率,如果自己也能像在场人一样捧着领导、顺着领导去说,也许胡禄柏就不会把火都撒到他身上,即便是早就看他不顺眼,想找借口将他拿下,事情也不会来得那么快。
晚上下班,刘春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妻子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春生,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快点洗洗手吃饭吧,我再把饭给你热热。”
“不用了,我不饿。你快吃吧,我感觉有点累,先进屋躺一会儿。”
“不吃饭怎么行呀!咋了,是不是生病啦?”刘春生的妻子边说便走过来摸他的额头,关切的问:“你感觉哪不舒服?用不用去看医生?”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儿累,躺一会儿就会好的。”他把她温暖柔情的手慢慢挪开,径直向卧室走去。妻子是位教师,不仅知书达理,工作出色,对待丈夫更是关心备至,恩爱有加。妻子跟在后面进入卧室,关爱地给他盖上一条毛毯,并在她丈夫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悄悄退了出去。
刘春生躺在床上,他把从下午调查的全过程捋了一遍,虽然找十多名犯人谈话没有什么重大进展,但他得到一个获取线索重要提示。他从兜里拿出小纸条,再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忽然好想想起了什么,腾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急忙从文件包里拿出那封匿名信,把纸条和匿名信进行对比,他紧缩的眉毛开始慢慢缓解,脸上渐渐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赶紧走到外屋穿外衣,厨房里的妻子见丈夫要走,急忙问:“你还没吃饭呢,又要干啥去?”
“我去深监。”刘春生一边换鞋一边回答。
妻子小跑似地从厨房飘到丈夫跟前,用关心的语气商量道:“我刚才又给你煲了点汤,你能不能少喝点儿再走啊?”
“我有急事要办,等我忙完了,回来喝好不?”刘春生看着爱妻无奈的表情,内心充满感动,他轻轻搂住妻子的腰,在她微微颤动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便转身急冲冲向监舍走去。
刘春生来到监区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白天询问犯人的调查笔录,把被调查犯人名单按先后顺序写在一张空白纸上,当监区干事徐昊敲门进屋后,他急忙招手叫他过来,“小徐,你快过来,看看这张纸条和匿名信有什么关系。”
“纸条和匿名信出自一人之手,而且都是用左手写的。”徐昊稍微一看,便说出自己的判断。
“噢!这么肯定?”刘春生想知道徐昊判断的理由。
“这很简单。”徐昊指点几个同样的字对刘春生说:“您看这几个字的字形不仅相同,而且从写字的规律和用力的角度上看,很容易确定这人既不是左撇子,也不是用右手写的字。”
“看来这个写匿名信和纸条的这个人很不简单呀!”刘春生盯着桌子上面刚刚写在纸上的犯人名单,问,“你说这个人能在咱俩询问的这十多名犯人当中吗?”
徐昊思考片刻,回答道:“很难说。您是怎么得到这张纸条的?”
刘春生指着门后面的衣服挂说,“就在咱俩结束调查不久,我戴帽子准备下班,在衣挂旁边发现的。纸条肯定是在这些人当中带进来的,究竟是谁带进来的,你分析分析,谁的可能性大一些。”
徐昊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衣服挂跟前,指着地上问,“是在这里么?”
刘春生走过来告诉他纸条具体位置,“就在这儿。”
徐昊看了看犯人坐过的位置,和纸条与门的距离,说:“每个犯人询问后,都是我逐个来回押送的。从他们行走的路线看,纸条不可能是掉下来的。”他走到桌子旁边,还原纸条叠成的原样,接着说,“纸条到达这个位置,要么是扔过去,要么是弹过去。”他用大拇指演示弹的动作。
“那你再想一想,谁最有可能有这种弹或者扔的动作?”刘春生进一步提示道。
徐昊想了想,用笔在名单上画了三个圈,十分肯定的说,“这三个人可能性最大。”没等刘春生提出疑问,他接着解释说,“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我视线以外的死角,其他人都在我视线以内眼皮底下,他们既没这个机会,也没那个胆量。”
“即然这样,今晚就对这三名犯人进行二次询问,你看如何?”
“行,我这就去提他们。”说完,徐昊起身就要走,刘春生也站起身来,对他说:“我也过去看看。”
这三名犯人一个在后勤分监区,另两个跟白玉田在一个分监区,其中有一个是正是庞道琪。教导员刘春生和监区管教干事徐昊俩人来到后勤分监区监舍看了看,没有提那名犯人,随后来到白玉田所在的分监区,刘春生顺着监舍铁窗往里望去,只见白玉田与庞道琪和另一个被询问的犯人三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小声谈着什么。见到这一场景,刘春生视乎马上明白了什么,他对跟在他俩后面的值班管教说:“提庞道琪。”
值班干警说了句,“是!”上前拿钥匙开门。白玉田等人听到开门声快速回到各自的床位。他们的表情变化和敏感动作,被刘春生看得清清楚楚,这更坚定了刘春生刚才的判断。
庞道琪被带到刘春生办公室,刘春生直接单刀直入,问,“庞道琪,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今天再次提你过来吗?”
庞道琪摇摇头,“不知道。”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十有**是为了那张纸条。
徐昊见他故意装作不知,放下手中正在准备记录的笔,厉声说道:“庞道琪,你既然敢在这里留纸条,为什么没有胆量承认?”
“什么纸条?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纸条确实是庞道琪留下来的,但是,没有得到白哥的允许,他是不会承认的。
“庞道琪,咱们就不要在这问题上打哑谜了,你留下这张纸条的过程其实已经保留在我们录像设备里了。”刘春生指了指身后书柜上方,在庞道琪视线移过去看的时候,刘春生接着说道,“是不是你留下的纸条这无所谓,我现在想要了解的,是你所反映问题的真实性。我们调查了解这件事儿,需要用事实说话,用证据证实,如果你不把全部事实真相说出来,你让我们如何对你或者是你们控告检举的问题加以认定?”
庞道琪见刘教导员他们真是调查了解匿名信所反映的问题的,不是只是追查匿名信和纸条责任的,他不了解,也不可能了解这件事背后的复杂的一面,所以,他放松了警惕,间接承认了纸条是他留下的这一事实。他说:“纸条不是说的很清楚吗,请你们查一查猪肉进货渠道,是否经过检验?核实一下粮食购进数量和用在犯人伙食上的实际数量,这些事儿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有必要问我吗?”
“怎么跟教导员说话呐,态度老实点儿。”徐昊用笔尖儿指了一下庞道琪,对他加以警告。
“我说的,难道不是吗?”庞道琪心里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着。
刘春生阻止徐昊继续说话,态度仍旧平和地说道:“进货渠道,进货单、出库单我们全都核实了,正因为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我们才继续跟你核实的。”
“哼!”庞道琪用鄙视表情和腔调愤愤地说道:“我们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既然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