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使性子,过来!”原以为齐太妃将张佑梁连夜招进宫来,以为是要惩治自己不敬,没想到变成了这般。
张佑梁略略蹙起眉头,这齐太妃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和那和尚凑一对了,可张佑梁不明白的是,她一向不喜欢自己,又怎么就突然抽起风了,撮合起了恭亲王和她,要知道若是以前她上赶着都可以,可如今,她做不得了……
她亦是何等骄傲之人,她的骄傲不容许自己,那样卑微,几年如一日地去付出。
萧恩见她迟疑不决,目光越发冰冷,竟也说不上为何,只是见她如此固执,心下怪异地很,正待开口,林慕容方施施然起了身,站在张佑梁遥身边道:“齐妃娘娘,张家小姐既然说了,便是已有心意之人,既如此,又何必强求呢?”
萧恩闻言,方愣了愣,望着张佑梁半晌,只见她眉眼除了对太妃的恭顺外,毫无情绪,一时不该做何言语……
不等人说话,林慕容便借赏花之由,领着张佑梁离开,萧恩本应愉悦的才是,可现下心中隐隐作痛,方略略蹙起眉头来……
二人行至亭前,张佑梁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林慕容,隧而淡淡抽回自己的衣袖,对她行了一礼:“多谢相救,不过你我并无干系,如此,竟是为何?”
林慕容摇了摇头,笑了笑方开口“我只是不想你错付了罢!”林慕容突然凑近了些,平静开口:“难道你当真对恭亲王无半点心思?”
张佑梁狐疑地对上林慕容的眼睛,沉沉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众人所求未必是我所求。”
林慕容不以为意,拢了拢衣袖方道:“他为了你情愿得罪陛下和齐太妃娘娘?这你可知晓?”
她一双眸如同古井一般,幽幽道:“数年前,你当真以为偏偏只有你活过了?那是天家承可恭亲王的恩情,留你一命罢了!”
张佑梁一顿,渐渐收起笑容:“你想说什么?”
“你不过是恭亲王凭一己之力留住的杀人傀儡而已,你这都不知?还傻乎乎地替他买命?”林慕容盈盈开口。
张佑梁不语,心下盈盈作痛,二人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停了半晌,静默相对,有风撩起二人的衣襟,张佑梁望了林慕容沉沉开口:“所以,你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
林慕容盯着她清丽的面孔,见她镇定如常心下落了一拍,皱眉道:“你……”“想来你早就清楚了,是与不是?”林慕容忽而展颜一笑,瑞丽非常。
张佑梁不置可否,看不透林慕容怀揣着何样的心思,方沉沉道:“这深宫密院,隔墙有耳的,太子妃若是不想引人注意,便快些离开才是!”
言罢,张佑梁略一福身,便转身离开了,林慕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也抬腿回了东宫。
二人都没注意,身后有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们……
张佑梁回府的路上,一直默然不语,虽说这林慕容帮她逃脱了,可林慕容要这么做到底求什么尚不可知……
自马球会后,沈清秋算是一朝得势了,这门庭槛子都踩烂了,可见访客之多。宋沂源虽说是身受皇帝重用,可总归是无半点权势,自然无人留意他在做什么,可到底是个人物,在人群中甚为扎眼……
宋沂源此刻便是嘴角衔着一抹笑,冷眼望着这些个人聚在一旁眉扬色舞,口出狂言。虽然离得远了,但有人兴致上来,免不了高声大气,终有些只言片语落入了他的耳中。“这沈清秋到底是个人物,昨日还是个不知处的毛头,今日便攀了张家这个高枝!”“听说前些日子还同沈家公子起了争执,为了个女子……”
“阁下有这番心思,这芝麻大点地官职儿倒也委屈了!”宋沂源皱了皱眉头,方冷冷道。
言罢,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言,沈清秋闻言望去,确是一愣,随后便拂了拂手命人将众人打发了,行至宋沂源跟前,打量一番方道:“学士来访,下官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沈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如今沈将军怕是要一番柳暗花明的新光景了,前途可期啊!”宋沂源不以为意,应和开口道。
“新光景?”“沈某觉得这话颇有些人好笑,下官倒是要请教了。”沈清秋敛面道。
“你知心里清明的很……”宋沂源道。
沈清秋思怵片刻,方才明白宋沂源说的什么,觉得多留无益,只是这风头来的快,怕是去的也快……
“学士总不至于盈盈至此,进是为了恭贺沈某的吧?”沈清秋愕然回首,询问道。
“不错,我确是为了旁的事而来。”宋沂源负手抬起眼来,一双光华万千的眸子,锋芒尽敛,见沈清秋一副得意神情,不禁叹了口气,终是浅显了些……
“你可还记得清,前任户部侍郎?”宋沂源沉了沉面,方开口道。
“户部侍郎,徐长敬!沈某自然清楚的很!”沈清秋皱了皱眉头,不知宋沂源所为何意?更是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只觉心下隐隐不安……
“延边暗线来报,将于今日子时北羽潜藏在京都的暗探同叛贼密会!我们的人马只查到三个据点,一是明淮坊潇香阁,二是明淮坊徐府,三是谷坊八号胡同……”宋沂源沉沉开口。
“所以,大人想让沈某做些什么?”沈清秋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
“将叛贼其逮捕归案!”宋沂源望了望沈清秋平静的眸子,沉沉道。
沈清秋多次承他的恩情,此番也断然没有拒绝,只驭马行于街道,心下幽闷至极,忽闻一青衣入目,手持玉壶,洋洋洒洒、晃晃悠悠发着酒疯,大言不惭道什么天人之命,沈清秋皱眉望去,便闻旁人偷着乐道:“还是什么道永的徒弟,看着模样也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可不能这么说,人本事大了去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临摹的一手好字!”“也就这点能耐了!”“非也,放在通州也是响当当的商户人家,富贵着嘞!”
沈清秋多瞧了两眼……
一轮杏黄色的满月,悄悄从山嘴处爬出来,挂入浩瀚无垠的夜色中,将倒影投入湖水中,沈清秋已然侯了多时,仍不见动静,不免怀疑宋沂源的决断……
那徐长敬已死去多时,想来也不会在此行此等要事,不过片刻,树影婆娑,一人影陡然入目,既是密会定有两波人马,沈清秋原想等待半刻,可半晌不见动静,便皱了皱眉头自墙头一跃而下……
沈清秋蹑手蹑脚行至那黑影消逝的房前,左右顾盼了一会儿,便开门而入,这是书房,沈清秋为之一愣,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涌入,再往里走去,那血色已将毯子浸湿了好大一片。
沈清秋环顾四周,立刻警惕起来,再把袍角提起,掖在腰带里,然后脚步放缓,朝里走去,沈清秋一踏进去,沈清秋惊骇莫名。
那半大的小孩儿仰面倒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利刃,血肉模糊。沈清秋大吃一惊,面色煞白,连忙上前探息,尚有一丝游气……
不知何时出现了声响,沈清秋狠厉回头相望,只见徐长敬的夫人倚着门看到这血腥一幕,不可置信地捂着口鼻瘫坐在地上。半晌才上前攥住了沈清秋,捶打痛斥道:“你为何要对我们母子如此地狠心,将我儿的父亲害死,如今连幼子你也不放过,你好狠毒啊!”
沈清秋茫然无措,任由妇人捶打,忽闻一阵黑影略过,沈清秋拔地而起急速扫视了屋子一圈,顾不得妇人撒泼,连忙追去,蹿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树影婆娑,不窥月色,只余身侧烛灯闪烁,映着那清冷面容,沈清秋也便是在此时失了方向,一时无法探测到那人踪迹,沈清秋垂眸,耳畔闻过丝丝声响,只见沈清秋突然抬手将身侧石烛掷起,狠狠林中深处砸去……
只闻那人闷声一响,被沉重的铜烛台一砸,又被掷出,应声爆裂开来,那人蒙着面,不见神色,沈清秋勾唇道:“阁下就这点毫末伎俩,还想逃过我的双眼?”
沈清秋半是兴奋、半是痛恨地喝道。
那蒙面男子迟迟不语,也不见出手的意思,沈清秋颇为不解,沈清秋皱了皱眉,既然那人不肯出手,那便只有自己动手了,顷刻间,拔地而起,数掌迅速击向那人。
只见那人频频躲闪,出手却未伤自己分毫,以此人的身手早应脱身,此番,想必是这凶手杀人之后,并未拿到想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离开,才遭自己撞见,至于为何不伤自己,沈清秋也不得而知,总归不是什么恩情……
那人很快意识到沈清秋在拖时间,想来不过半刻便有官府援兵,于是没再过多纠缠,一转身,腾地而起。沈清秋也不甘示弱,一个飞步抬手将匕首掷出,她一抬头,看清了那人面容,瞪大了双眼,衣服不可置信地模样……
愣神间,那人疾步而去,方闻身后官兵追来,那妇人指着沈清秋痛斥道:“便是那人深夜闯府,欺我儿薄命!”
沈清秋愣了愣,欲言又止,随后便被子人拥入怀中,身子一摆,也迅速翻到屋顶。那些官兵固然身手矫健,可难免一时间愣了神,方闻声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