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润那小家伙没有父母在身边,所以他要比寻常的孩子懂事的要早一些,不哭不闹,正襟危坐乖乖听着老师的教诲,教他要比秦睿想象中省心省力的多。
能把这孩子教乖巧,可见崔女官在他身上的确花了不少心思,李显好福气,好人缘啊,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帮他守着儿子,怎么不让人羡慕。
就说秦睿在府中教李重润读书之时,就是因为怕小家伙调皮引得老师不喜,崔女官都是要站在门口守着,一旦小家伙要去如厕等,她都第一时间冲进来,比亲生母亲都尽职尽责。
对于这样持正守节、用心正大的人,秦睿从来都是佩服的,所以每每都是以礼相待,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仅仅是小小的女官就慢待,而且四时八节给淳化坊府邸送礼时,也会有她一份。
李重润还是个小孩子,学不了深奥的经典,所以秦睿这些天来,仅仅是教他识字,再给他讲一些有警示作用的小故事;孩子嘛,不能逼的太急了,徐图以缓,慢慢来,不能给太大的压力。
闲暇之时还带着小家伙去坊市之间走一走,看一看,知道一下寻常人生活的不易,让其记住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从懂事开始就要让他知道节俭是一种美德。
当然,在正统的教育中,为人师者莫不以经史子集为重,以儒家学说为主,像秦睿这样的“土方子”,那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传出去是要惹人笑话的,一定会说丘八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可秦睿不在乎,他是没大儒的本事,可因材施教,因人施教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怎么来培养李重润,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心底里早就有一本账,所以别人的看法,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不,今儿带着小家伙出去溜了一圈后,已经十分倦怠的李重润在秦睿的怀中昏昏欲睡,崔女官赶紧带人把他接了过去了,先是伺候他洗漱了一番,看到他睡熟了,才安心的出来奉茶。
“将军恕罪,重润年纪太小了,我是真怕他身子有甚不合适的地方,又说不清楚,这绝不是心疑将军!”
崔女官当然知道秦睿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李显与秦睿的特殊关系,所以出现了礼节上的欠缺,必须加以解释。
“哎,崔女官,秦某没那么重的心思,你多心了!”,话间,秦睿还放下茶盏,示意行礼的崔女官赶紧免礼,都是老熟人,没那么多客套话。
“崔女官,太后的旨意已经下了,重润不日就把被带入胡国公府教养!睿等在这里,就是想与你谈谈出路的问题。”
旨意上说的很明确,是命千骑将军秦睿教养,而不是为庶民李重润之师;在字面上的意思虽然差不多,可实际的意义却有天壤之别。
若是为人师者,秦睿只需要按时的授课就好,不掺杂生活上的事;但教养就不一样了,秦睿不仅要教授李重润知识,更是要把他带回府中养着。
可一旦李重润被领进了胡国公府,那淳化坊的李府也就没了甚作用,势必是要归还内侍省的;而崔女官等人都是在籍的宫人,也是要返回后宫的。
秦睿当然知道崔女官不舍得李重润,也不愿意回到宫中,可内庭的女官除了上赐到勋贵家为妻妾外,根本就不可能入住勋贵的府邸,这是铁律,也是犯忌讳的事,秦睿自然也不能破坏。
是以,左思右想后,秦睿给崔女官两个选择:其一,按照朝廷的礼制,返回宫中,看在她这两年劳苦的份上,秦睿会为她讲请,晋升一级,将来若是有机会,还能争一争尚宫的缺儿。
其二,崔女官对李显情根深重,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这两年秦睿也对其品行甚为敬佩,所以成人之美,请内舍人上官婉儿把她塞到发往庐陵王府的女官中,圆了她与李显的情义。
到了房州,是当女官,还是充当李显得侧妃,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了,毕竟这是内院之事,即便秦睿与李显得关心再亲密,也不好管这里的面。
“老实说,秦某更倾向于后者,女官当的再大,注定晚年孤苦无依,你在宫中当差多年,这种事肯定是屡见不鲜了!”
“人都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殿下是重情义的人,你又对他有恩,由他照顾你,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秦睿的话是好意,自小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长大的崔女官在是清楚不过了,她也清楚到房州去找李显也是最好的选择,庐陵王宽仁定是不会负她的。
可李重润这孩子自出生起,她便抱在手中,除了不是从她肚皮生出来的,与亲生之子也并没有任何区别。如今让她为了自个的前程,离开视若亲子的李重润,心底里实在一时无法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自从得知太后的旨意后,我就知道陪在这孩子身边的日子不多了,我们一定是要分别的。这孩子命苦,自幼便远离父母,今番能得将军为师,我这心里也着实为他高兴!”
“但在离别之前,我想问将军一句,您要把重润培养成什么样!”,崔女官目不转睛的盯着秦睿,小重润虽然是皇孙,但如今已经与平民百姓无异,他的将来完全掌握秦睿这个老师身上。
衣食用度,她不担心,不管是秦睿还是胡国公,都是大大的忠臣,他们就算自己不吃,也不会委屈了重润;可作为重润的“养母”,她当然也有一颗望子成龙之心,这并不奇怪。
沉吟了片刻之后,秦睿正色言道:“重润的血脉虽贵,但已经是没有宗蝶的庶民,他的将来不会再受到皇室的庇佑,所以他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秦家是武勋世家,不通文事,但你放心,秦某一定倾尽全能的教他,即便是秦家不外传的锏法也不例外,绝不会敝帚自珍的。”
听了秦睿这话,崔女官长长的出了口气,连自家传习子孙的锏法都能交给李重润,这完全是拿其当自己子侄对待;于是,安心之余的崔女官起身就给行了个大礼。
秦睿并没有出口阻拦,他心里清楚,这是大礼有信托之意,而他只有受了这一大礼,崔女官才能真正的放心,同时这也是秦睿对她的承诺。
而就在秦睿起身欲走之际,大门被推开了,这让二人都为之一惊;定眼一看,原来是光着脚丫的李重润,只见这孩子一边默默地摸着眼泪,一边眼睛还不住的看向崔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