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山的地势非常特殊,可谓是“远山近山如削玉,山腰半坡晴云束,长途南去是扬州,松柏森林满幽谷。”,可景色就是再美,马敬臣所率领的唐军和守寨的徐军也没有心情欣赏了。
山下有一条长长灌溉沟渠,为都梁山附加一道人工屏障,沿山脊有三峰起伏相联,因峰头筑有堡寨,依次被称为头、二、三寨子,最高峰则是三寨,但唐军进攻了整整三天,却依然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二寨都没有攻破。
不得不承认二寨的设计可谓是十分严密,说是巧夺天工也不是很过分,从该山寨东面山脊攀越至该山寨,在山脊上横着一道巨石垒砌的山寨墙,六、七里长的寨墙横亘在山脊梁上。
上面留有瞭望台、射箭孔、放石垛、滚木台等守城所需,寨墙中间有一道不太宽的寨门,徐部守军正利用现有射箭孔不断的向前来进攻的唐军倾斜着箭失。
都梁山的徐军是占尽了地理上的优势不假,可马敬臣也不是吃素的,伤亡是大,但伤亡比例依然控制二比一的范围内,且始终保持一定的攻击力度,以最大的限度消耗徐军的兵力和士气。
打不下二寨并不怪他,这仗本来就是非常难打的,尉迟昭、夏侯瓒又是饱经战阵之将,能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没什么理由可以去指责他。
而秦睿则奉大总管黑齿常之,总督伤亡士兵和物资供给的差事,一天到晚,忙的是晕头转向,连吃口消停饭的时间都没有;唯一的进步就是在伤兵营转的这几天,血淋淋的环境算是彻底把他锻炼出来,这也应了那句话;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大兄,休息一下吧,你这昨儿到现在就没休息,再这么下去身体可受不了!”,秦晙一脸担心的说着,虽然不用到一线那么危险,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大总管这是累死人不偿命啊!
“休息什么,马将军那又送来不少伤兵,早一点安置好弟兄们,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另外,你即刻把周围百里之内的所有郎中都征召过来,咱们的人手不够,不能坐视同袍们因救治不及而死。”
话毕,挥了挥手示意秦晙赶紧去办,他也赶着要去看新送来的士卒;战争,不亲自经历过,无法真是的感受到它的残酷性,这身漂亮的铠甲也要比寻常更重三分,压得秦睿有些喘不过气来。
唐军的军需都是秦睿过手的,他心里清楚就算是物资再充足,也无法让伤亡的数字降下来,也无法让这些刚刚“死”过一次的伤卒生龙活虎的爬起来。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很多外伤过重的士卒根本就没有医治好的可能,就算是那些伤的不重的士卒也随时会因为伤口发炎、流脓等症状死亡,军中的医者往往会以命薄来掩盖他们的无能。
就这么短短几天,秦睿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话,每听一次都有想揍他们一顿的冲动,要是他们的医术再精湛一点,至于搞成这样吗?可回过头想想,不用他们又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将士们等死吧!
思来想去后,他所能做的就是让人支持大锅将那些沾满血污的绷带洗干净后煮一煮,尽量避免的感染,至于酒精就不用想了,大唐有禁酒令,酒的价格太高,就算他知道怎么弄,也实在是用不起这种“奢侈品”。
伤兵的西北角专门安顿阵亡士兵遗骸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烧,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法按照老祖宗的传统让他们入土为难,只能烧完了装在陶罐中,将来回转之后再交给他们的遗孀;
那些没什么抢救价值的士卒,也会被抬到这里,由专人记录他们的遗嘱,咽气后再进行火化,也算是留个念想,这里是秦睿最不愿意来,又不得不来的地方。
这不,看到一个刚抬来的伤兵,秦睿坐在他旁边,俯下身子仔细听着他最后的遗嘱后,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以至于让眼泪不至于流下来,因为这个伤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说了“回家”两个字。
看了一眼他赤裸在外面的沾满血迹的双脚,秦睿将自己的官靴拖了下来,一边给他穿着,一边叨咕:“兄弟,家离的太远了,路还有很长,穿着鞋子不硌脚,回家的路能走快一些。
看过家中的高堂、妻子后,早早地去投胎了,下辈子好好托生,把这辈子没享受的加倍享受回来。”
话毕,又把旁边的士卒端过来的盆子接了过来,拧干毛巾后帮着伤兵擦了擦脸和双手,这些阵亡士兵都是唐军的英雄,临了要走了也得干干净净的上路,否则黄泉路上与同袍相遇谁也不认识谁,那不是太尴尬了吗?
府兵们大多都是贫苦的农夫出身,自打记事开始就是稀里糊涂的过活,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可大伙儿不想死的时候也弄个不明白了,那这辈子可真就得用来“白活”两个字来总结了。
这条规矩是秦睿接管大军后勤之后颁布的命令,虽然很麻烦,但将士们也都没有提出异议,因为谁也保证不了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再加上同袍之情,也都照着军令丝毫不差的执行起来。
就在秦睿为阵亡士卒整理遗容的时候,程齐之急吼吼跑了过来,一边大喘,一边急声言道:“利,利见兄,不,不好了,马敬臣被击溃,前军损失惨重,秦景倩和秦佾也为了保马将军突出包围被尉迟昭重伤,你赶快去看看吧,万一给他们治伤的庸医手一抖,这特么小命就算是交代出去了。”
程齐之的话音刚落,秦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身的时候,要没有程齐之扶着,那可定摔一个踉跄。
脑袋也嗡嗡直响,犹如被雷劈了一般,他心疼的当然不是马敬臣,那俩个混小子到底是没听自己的话,上了战场就不要命了,这下把自己添进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