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二楼是生活空间,严成锦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房间。
简易衣架上搭着他的衣服,给床隔出个私人空间。
床上是铺着深灰的格子床单,靠墙的位置放着闻佳音在夜市上赢回来的猪崽玩偶。
猪崽的对面是张简易桌子,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连着个平板电脑似的东西,方方正正。各种数据线整齐地排在一边。
墙上是木板钉的简易置物架,上头放着了随身听,大大的耳机,还有很多CD。
这里的房间比他在鸡爪店的有生活气息多了。
闻佳音指着贴在墙上的鸡蛋盒,“这是干嘛用的?”
给她看到自己寒酸的样子,严成锦很有些羞赧,“隔音。我写歌会很吵,那些隔音材料太贵了,又不方便,所以……”
“哇,你好有智慧。”闻佳音好奇地敲敲那些纸盒,“你要是我的员工,我该爱死了你了。最喜欢你这种花小钱解决大问题的同学。”
严成锦给她夸得脸红,又听她问:“所以,你带我来你房间干嘛?”
“有东西给你看。”严成锦去够墙上的耳机,“我总觉的‘六方音效’这名字耳熟,就去查了一下。果然——”
他把耳机给闻佳音,“这款耳机叫JJ520,诞生于三十一年前,是‘六方音效’的经典作品。”
“虽然它的销量不会很高,但它永远不会停产。因为它是国内唯一一款直接用在调音台上的耳机。”
“只要还有一个音乐人在,它就不会消失。”
“它是为声音诞生的耳机。”
严成锦坐在床边,“如果别人知道我老婆是‘六方音效’的负责人,该嫉妒死我了。”
“业内有一句,‘如果想用一千块搞定你的录音设备,买‘六方音效’的产品。人如果想用一千万搞定你的录音设备,同样买‘六方音效’的设备’。”
“你的公司就是这样了不起。”
严成锦拉着她的手,“我知道,和‘八达集团’比,‘六方音效’简直小的不像话。但是,作为‘六方’的忠实消费者,我拜托你,好好经营这家公司,好吗。”
他摇晃她的手:“好不好。”
闻八达是个严苛的商人,做事向来公私分明,闻佳音从不知道他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款耳机。
长大以后,去‘八达’工作后,很多时刻,闻佳音都怀疑过爷爷的爱。
她真的不知道,那个坏脾气的固执老头把他的爱藏在她不知道的角落。
如果不是严成锦,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了。
这是从爷爷生病起,闻佳音头一次哭。
她一开始只是小声啜泣,最后嚎啕起来,把严成锦的被单都哭湿了。
严成锦很心疼,但没有阻止。他任由她哭泣,自己安静的陪在一旁。
一开只是递纸巾,后来直接帮她擦去眼泪。
哭到一半,闻佳音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抽噎着问:“我,我眼睛,哭肿了,丢人。”
“没关系。”严成锦跳下床,从衣架的下头盒子里找出一个墨镜,“给你准备好了。”
闻佳音放心了,继续哭。
等两人下来,老周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周和颂看见闻佳音脸上的墨镜,抗议道:“老大你好偏心,我摸一下都不肯,你竟然给她戴。——诶,她为什么戴墨镜,老大你是不是帮我打她了?”
陈序把他拎到一旁,“不好意思,孩子有点傻。”
闻佳音很大度,“没关系,我不跟傻子计较。”
严成锦像往常一样,接手了老周的位置,开始切菜。老周别别扭扭的问:
“你可想好了,现在唱片市场什么样你也知道。我们使劲有什么用,压根没地方给你唱歌。”
他小声嘟囔,“真是鬼迷心窍了,想一出是一出。”
闻佳音偷听两人说话,忍不住惊讶,“你没地方唱歌,刘唱都在哪里唱?”
“晚会之类的吧。”严成锦回想,“他也没什么地方能唱,主要是粉丝多,专辑很好卖。”
“我好像找到一片蓝海。”闻佳音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们马上要发财啦。”
自打嫁入豪门后,严成锦实现财务自由,把钱的问题看得很淡。
他想,她的眼睛里的那团火又在燃烧吧。
做完晚饭已临近宵禁,护士长、舒季媛、老师轮流给小天才电话手表用户打电话。
在周和颂嘲笑声中,闻佳音带着打包好的晚饭逃回车上。
她先骂弱智孩子,骂累了又在顺来的草稿纸上给自己列备忘录。
严成锦被她的事业蓝图震撼,“你就这么相信我,你真的一次也没怀疑过我?”
“我没有。你自信一点,你可是严成锦,你是天才,我透透力相信你。”
虽然不知道透透力是什么力,但严成锦也有点相信自己了。
当晚严成锦睡在病房客卧,站好最后一半岗。
第二天他是被尖叫吵醒的。
他冲到客厅,闻佳音拿着剪刀,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她顶着额前参差不齐的头发,麻木地看严成锦:“我发誓,我每个步骤都按照杂志教的做,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晨,公主陛实在闲得无聊,在杂志上翻到一款好看的新发型,就自己动手了。
严成锦接过剪刀,把她刘海修出个狗啃的形状,“好看的,最近流行这种风格。”
闻佳音捂着脑袋,“大无语,我可是优雅的职场女性诶。”
严成锦忍笑,抬起她下巴,仔细端详着,“你留这刘海很灵的,像个小公主陛。”
闻佳音拍开他的手,“我本来就是公主。”
被刘海封印,她难得老实起来。两人安静和谐地过完最后一天。
今天气不好,阴沉沉的,雨要落不落,憋得人心里难受。严成锦看着窗外,才发现那棵已经长得很高了。
这里是‘东辰星光’的会议室,闻佳音不方便出面,托王德福帮他解约。
其实他合约只剩下不到半年,他并不想花这笔冤枉钱,但闻佳音说时间就是金钱,他得堂堂正正离开,然后给她赚更多的钱,然后他们就来了。
他重新打起精神,听王德福跟陆总胡侃。
王德福今天特意打扮一番,宝格丽蛇头眼镜,劳力士的大金表,纪梵希的套装,还有valentino的铆钉运动鞋。浑满身暴发户的气息,生怕别人不晓得他阔。
严成锦给他扎得眼睛疼,也难为他正对面的陆总了。
这位陆总就是被老周记恨了很多年的那个,最开始是个不温不火的艺人,后来给老周做经纪人,再后来进了管理层,终于找到适合自己的岗位,之后平步青云。
据传说老周就是给他排挤走的。
为什么是传说,因为老周这人不懂职场政治,自己盘了好几年,才想明白陆总是个王八蛋。至于他害没害人,就得继续盘了。
说起来还是托王矣之的福,有她这‘闻家夫人’在,有眼色的人都卖王德福几分面子。
虽然陆总掩饰的很好,但小动作里还是露出几分轻视。
王德福看出来了,把自己装得更草包,继续吹嘘他那服装店,“……别说一个严成锦,就是十个百个也能捧起来,捧得比曹鸣还火。”
陆总几乎笑不下去了,但他很快振作,继续套话。
他其实不想放人。
倒不是对严成锦有多深的情谊,在他眼里,严成锦是老周那派的人,以他对老周的仇恨,还给严成锦一口饭吃都是他菩萨心肠。
他是怀疑严成锦攀上高枝了。‘东辰星光’连续几年亏损,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他想利用严成锦搭上闻家,在他骨头里榨出油来。
王德福非常入戏,把个没脑子的暴发户演的惟妙惟肖。他脸上推起不耐烦,瞧一眼自己的大金表,“你走吧,找个说得上话的人来。”
严成锦觉得这语气举止特耳熟,仔细一想,跟闻佳音一模一样。
不用问了,公主就是被这人带坏的。
自打捧出曹鸣,陆总在公司几乎一手遮天,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忍着不悦,说:“我是公司总监,解约的事也归我管。”
“不是我不愿放人,但小严这孩子毕竟是我带大的。当然得问清楚您对他的规划,不能浪费好苗子。”
带大,怎么带的,让他寒冬腊月下水拍MV,连个递毛巾的人都没有。或者是让他连轴转48个小时,参加一些地方台的综艺。严成锦知道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只能把火往肚子里吞。
王德福经警惕起来,“你是不是想蹭我资源。”
他很得意,“你知道我的服装店是全国、哦不,是全球连锁吧,以后店门口都换上小严的海报。”
“我的门店都是好位置,人流量可大啦。一天50万人好了,十天就五百万,一百天一千万。一千万人呐,我们把照片放最大的,路人过来就能看见。咱们小严长这么帅,不瞎的都得喜欢。一年,不,不到一年,他能火遍全球!”
陆总强忍对乡巴佬的鄙视,继续问:“不知小严哪里入了您的眼。”
王德福语言不详,“还不是我那个外甥女。……要不是不敢给我姐知道,我还用亲自跑一趟。”
王矣之身边好像是总带着个姑娘。陆总瞬间失去兴趣,还以为他多大本事,原来高枝没有,只是草垛。
他没兴趣跟暴发户浪费时间,利落地跟严成锦解了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