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还唱了《三套车》、《喀秋莎》以及《不要责备我吧,妈妈》。
旁边有个拄拐棍出来遛弯的大爷,听了半天,往闻佳音手里塞了五块钱,问:“小伙子,来首《国际歌》行吗。”
借吉他那哥们给在一旁围观,赶紧劝大爷别添乱,人家这是哄女朋友呢。
大爷看严成锦好几眼,问借吉他的哥们:“这是你朋友?小伙长得好这么搞没事,你们可别学他。”
闻佳音对严成锦说:“来一个吧。老头以前也爱唱。”
严成锦问闻佳音,“能帮我找找乐谱吗。”
闻佳音搜了一个把手机递过去,严成锦没接,就着她的手看了起来。
鼓舞了几代人的旋律很快在街上响起。
恰逢下班时刻,疲惫的打工人为这首歌停下脚步,一起骂狗日的老板。
作为狗日的老板代表,闻佳音毫无压力,甚至跟着哼了几句。
借吉他那哥们赶紧用手机记录下一盛况。他们在街边唱了九个月,头次有这么多听众。
路人发现这个帅气的卖唱小哥,调戏他再来一首。严成锦握紧闻佳音的手,表示自己只是为逗女友开心。
围观的单身狗们表示这不比上班还残忍,走得毫不留恋。
天色已晚,严成锦和闻佳音也要走了。借吉他那哥们遇见同行非常高兴,两人交流了很多技术问题,最后还交换微信,把严成锦弹吉他的视频发了过去。
回去时,闻佳音说:“你刚才,很好看。”
严成锦老脸一红。又听她说:“像个大明星。”
趁等红灯,严成锦一捋头发:“我本来就是大明星。”
闻佳音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她换上拖鞋,去冰箱找了罐汽水,坐进阳台的秋千里。
屋子很大,她一个人住太空,因为很少回来,房子里很没人气,样板间一样。路过沙发时,她故意弄乱上面的抱枕,屋子并没有因此热闹,反而更冷清了。
她有点怀念刚才和严成锦在一起的时光,有种世俗的热闹。
她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进秋千里。
按开手机,数不清的消息和未接来电跳了出来。她一条条找下去,没有安女士的。
她没打电话,也没发短信。不知道是还不知道她已经辞职了,还是相信她自己能解决。
闻佳音才想丢开手机,严成锦打来电话。
闻佳音按下接听键,“你有东西拉车里吗?”
严成锦端正的坐在写字台前,手边的草稿纸画满涂鸦。
他只想问闻佳音到没到家,却写了个二百字的小作文。
他用练习了很多次的口吻说:“没有,只是想问你有没有顺利到家。”
“到了。”闻佳音拿脚撑着地,自己摇秋千,“要拍照给你确认吗。”
“不用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打电话,严成锦有点紧张。他低头看草稿纸,上头两百个字全是废话。他不想挂电话,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却听闻佳音说:“很奇怪,我脑子变成白色了。”
“我真的很生气,特别生气,我以为我会砸了办公室,或者做别的什么不理智的事,但我没有。我脑子里好像装了把沙漏,把一起都筛了出去,没有情绪,没有思想,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有些担心,“我该不是气傻了。”
严成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只是比较迟钝。”
“有的人,情绪就是比较慢,你不要担心。也许明早起来,你的枕头已经被你哭湿了。”
“我才不会哭。”闻佳音看天空:“不过我可能真的需要时间调整一下。”
“我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人们放假会做什么?”
严成锦也看天空,“旅游,购物之类的吧,或者在家睡觉。”
“旅游吗,可我小时候已经环游过世界了。购物的话,奢侈品牌每季都会送新款来我家。我也不想睡觉,我现在根本睡不着。”
闻佳音很发愁,“我该做点什么消遣?”
严成锦偷偷仇富,你别消遣了,你的人生就是最大的消遣。
腹诽完,他问:“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闻佳音说:“什么?”
严成锦是突然发奇想,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姑姑家在夜市街,很有名的,晚上很热闹。而且我姑姑做的鸡爪很好吃。”
“还有,那个,姑姑知道你帮她交了医药费,想请你吃饭,谢谢你。”
他以为闻佳音会拒绝,没想到那边稍作迟疑,竟答应了。
闻佳音说:“你已经见过我家长,我也该见见你的家长。”
她又说:“钱是你的,你姑姑的住院费是你交的。”
晚上七点。
因为担心boss所以胃口不好连晚饭也没吃的舒助理正跟自己老公痛骂董事会那群王八蛋。
她老公忙着写SCI,全程点头配合,并在她休息时递上热水。
舒助理郁闷地一口闷了整杯水,她失联一天的Boss终于重新出现。
她惊呼一声,推开凑过来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的老公,立即点开信息。
屏幕里,九件一模一样的小鸡黄羊绒衫整齐的挂在衣柜里。
闻佳音问:我穿哪件见家长?
‘啪’一声,舒季媛反扣上手机。她问:“师兄,我们家离闻佳音家有多远?”
她老公说:“直线距离吗?三百到三百五十米吧。”
舒季媛拍桌而起,“把我四百米的大刀拿来,我要捅死这只野猪!”
晚上十点半,‘国民老公’厉屿晨加班回家。
闻佳音辞职的消息虽然还没对媒体公布,但已漂洋过海,传到远在美国的贺南歌耳朵里。
忙着修改毕业论文的南美女特意空出时间,想安慰惨遭失业的小闻董。但小闻董关机了,他只好骚扰厉屿晨。
厉屿晨倒是喜欢跟他聊天,但他不喜欢跟他聊别人。他强迫自己听了两个钟头,才挂电话,于自家门口撞见一可疑女子。
“你有病吧闻间间。”他捂着胸口骂人,“大晚上搁我家门口装鬼呢。”
闻佳音有求于人,态度很好:“你第一次见家长穿什么?”
“开裆裤,尿不湿,奶嘴——”厉屿晨给自己聊清醒了,惊讶的问:“我靠,你要见家长!”
闻佳音给他看自己的衣柜,“我需要约造型师吗,会不会来不及?”
厉屿晨对着九件小鸡黄陷入沉思,“比起穿什么,我更关心的是,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南南投案自首。”
闻佳音无辜的看着他,装可爱道,“人家才失业了辣,暂时不考虑这件事呢。”
她以前就是用这幅嘴脸在南南面前争宠的!厉屿晨越看越上火,直接把人塞回电梯里。
“滚滚滚!”他撵人,“妈的灾舅子。”
中午十二点半。夜市街,鸡爪店。
姑姑小声问许青妩:“你哥吃坏东西了,怎么一来就钻厕所里。”
“在里头臭美呢。”许青妩打个呵欠,“用了我半瓶发胶。”她拍卫生间的门:“你少用点,这可是唱唱同款,已经绝版了。”
严成锦拉开门,把发胶扔给他:“瞧你那小气劲,我这是帮你好吧。你每次喷刘海才用多少,等过期全给你喷秃了。”
许青妩今年高二,天天熬大夜,头发成把成把掉,非常听不得‘秃’这个字,嚎着冲进去抓她哥头发。
“别闹,别闹。”严成锦护住自己衣服,“给我揪坏了。”
姑姑从两人身边路过,又折回来,问严成锦:“这不是吃喜酒的衣服吗,你穿这么隆重干嘛?”
许青妩告状,“他昨晚半夜跟我看视频,叫我陪他挑的!”
约好的见面时间在五点半。闻佳音怕堵车,提前两个小时出门。
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她四点过一刻就到了。
姑姑的鸡爪店在步行街一角,招牌上画了只露大腿的Q版鸡,旁边用黑字写着‘无骨鸡jio店’。
店面用了大面积的淡灰和明黄,看起来时髦又温馨。
闻佳音推门进来,看见严成锦跟个小姑娘互薅头发,旁边那个挺好看的女士正对着镜子喷发胶。
她沉默的退出去,重新确认店名。
屋里三位太过投入,谁也没发现她。犹豫片刻,闻佳音拿出演讲的气势,气沉丹田:“大家好。”
三人吓一哆嗦,齐齐朝她看来。
他们三个其实有些像,都是艳丽面孔,带着些许攻击性。闻佳音竟给看出几分心虚,指着门口,“我敲过门的。”
严成锦精心打理的发型全毁了,生无可恋地迎过去。闻佳音把怀里的向日葵塞给他,“我不知道姑姑有没有花粉过敏,所以选了向日葵。”
她说:“姑姑,恭喜出院。”
她今天穿了件小鸡黄的毛衣,领口露出衬衫白色的衣领。裤子是深灰色的,配了双黑色马丁靴。柔顺的黑发在松松地扎了低马尾,看起来斯文又充满生气。
她也不认生,姑姑妹妹的喊,很大方的样子。姑姑一看就喜欢上了,拉她坐下,给她削苹果吃。
许青妩对那束向日葵很感兴趣,拿着手机拍了老半天。“佳佳姐,这是什么品种呀,真好看。”
闻佳音头次给人叫这样接地气的称呼,很是新奇。她说:“就,向日葵吧,观赏的那种?”
看出她的不自在,严成锦帮腔道,“你去淘宝查查呗。”
他就随口一说,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几秒种后,许青妩郑重起身,滑跪到闻佳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