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春节宴会如期而至。
虽说宴会晚上方才举行,但是各个朝臣世家还是早早的进宫拜见,夫人们带着幼年的儿女去后花园觐见太后,皇后及妃嫔们,朝臣们自然规规矩矩的去陪皇帝饮酒作乐去了。
还有少数的公子哥儿们则是找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地方,要么赋诗作画,要么骑射比武,倒是其乐融融。
而名声大噪的傅静秋,才刚刚进宫就被太后跟前的大宫女拦住了。
“七公主,太后娘娘召见傅小姐。”
凤瑞柔手中的帕子微微捏紧,不动神色的问道:“珠珠还小,可容我跟随?”
傅静秋的双拳不由自主的攥紧,只口不提郡主二字,只提傅小姐,看来太后并不认可她的敕封,只是这做派委实强硬冷情了些,连个婴儿都不放过。
大宫女不亢不卑,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回殿下,太后娘娘只召见了傅小姐。”
话落,傅静秋都能感受到亲娘压抑的愤怒和恐惧,任由她百面玲珑,步步为营,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算计城府都将化为乌有。
就如同上辈子的她,空有证据,抓住要害又如何?她还不是被迫风寒,被迫死亡,那些培养多年的心腹和奸细,只能硬生生的看着她被丢下冰雪交融的池塘。
“青鹤姑姑,珠珠身子骨不好,离不开娘亲,劳烦……”话还没有说完,凤瑞柔就感觉衣袖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低头便看到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清澈透亮,像是能够融化人心似的。
大夫人也在旁恳求道:“青鹤姑姑,珠珠是我傅家唯一的女儿,向来娇宠,一点不适就会哭闹不止,到时候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可是我们的罪过了。”
青鹤不悦的蹙眉:“太后娘娘向来慈爱仁厚,宫里伺候的下人更是数不胜数,难道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凤瑞柔咬紧牙关,死死的抱住珠珠,意思不言而喻。
珠珠是她拼死生下来的,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只有猫崽子那么大一点,好不容易养活了,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置于危难之地。
凝声道:“本宫的女儿贵为郡主,身娇体贵,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青鹤姑姑是觉得自己能够担起责任,还是能够不连累太后娘娘的名声,抑或是能够安抚傅家的怒火。”
青鹤脸色微变,终于正眼看着这个娇弱无骨的七公主,都说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只是不知道这只兔子是真是假。
“既然七公主非要跟着,那便跟着吧。至于傅大夫人,想必皇后娘娘等您很久了。”
大夫人刚欲拒绝,就被凤瑞柔打断了“大嫂,你还是先去陪伴皇后娘娘吧,顺便告诉夫君我们已经进宫,省得他担心。”
大夫人脸色凝重道:“我知道的,弟妹安心,一切有傅家在。”
闻言,青鹤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殿下请吧。”
凤瑞柔微微颔首,便在大夫人担忧的目光下,抱着淡然自若的女婴向太后寝宫走去。
“夫人,我们怎么办啊?”旁边的丫鬟脸色惨白。
大夫人掐住手心,努力保持镇定,快步往后花园走去,吩咐道:“快去告知父亲他们,说珠珠被太后娘娘抱走了,他自然知道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找皇后娘娘求助!”
“奴婢这就去!”丫鬟马不停蹄的跑了,生怕自己速度慢了耽搁拯救小姐的时间,一路上跌跌撞撞,身形狼狈。
太后寝宫外。
凤瑞柔抱着女儿恭恭敬敬站在殿外等候,任由寒风肆虐,她也挺直了背脊,仪容姿态高贵优雅,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娘娘,七公主和傅小姐来了。”
只听殿内传来一声冷哼,声音有几分冷硬不悦“哼,这么多年,这性子还是半点儿未变。”
傅静秋只觉得抱住她的大手紧了又紧,不由得纳闷,一个不受宠爱如同隐形人的七公主,怎么会与这个生人勿近的嫡后有所关连。
“行了,叫她们进来。”
“是。”
话落,一个陌生的宫女走了出来,恭敬道:“殿下,太后娘娘请您和傅小姐进去。”
初入大殿,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不是气温的湿冷,而是一股来自灵魂压制的寒意,那股蔑视高高在上的气势,仅仅一个眼神,便令人颤栗恐惧。
尤其是枯槁苍老的面容,因为消瘦而显得几分刻薄,眼神锋利冰冷,洞穿人心,手上的佛珠并没有压制住那积威多年的杀伐气势,反倒更给人一种杀生佛的恐怖感。
傅静秋心尖一颤,传闻太后年轻时陪太上皇参加过战役,难道是真的不成?
不待她细细琢磨,亲娘已经抱着她跪在地上。
“瑞柔参见太后娘娘。”
其他朝代的庶女,为了彰显嫡后的宽容大度,都称嫡后为母后,可是无一个庶公主敢称这个太后为母后,甚至无召不得拜见。
太后淡淡道“坐吧。”
闻言,青鹤微微一愣,礼佛以来,除了皇后,想不到第二个有资格赐坐的人,竟然是这个不受待见的七公主。
“殿下,请坐。”
“谢太后娘娘。”凤瑞柔面带惊喜惶恐,颤巍巍的坐下了。
只因两个字,待遇截然不同。雨前龙井的香味扑鼻而来,热乎乎的暖炉放在脚下驱走了身上的寒气,精致的小点心还冒着热气。
傅静秋眨了眨眼,盯着主位上的老女人,双眼闪烁着星光,什么时候她才能有掌控生死的权利?
太后的眼底闪过诧异,这孩子竟然不怕她,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是说三月大了吗?怎么才这么小一点。”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凤瑞柔一愣,随后悲痛伤感道:“珠珠是我难产所生,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那么大,连王太医都不抱希望。也许是老天爷看在我子嗣艰难的份上,并没有夺走珠珠,如今虽然看着孱弱了些,可到底是活过来了。”
看着亲娘眼泪张口就来,傅静秋那叫一个佩服啊,她怎么不知道她有那么凄惨……
太后蹙紧眉心,锐利的眼神透着几分不耐“行了,本宫还不了解你吗?若是你这女儿真的活不下来,你今儿也不会有心思打扮了。”
“……”凤瑞柔瞅了瞅像是年画里钻出来的女儿。
穿红戴金,喜庆洋洋。
男人的鬼话果然是听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