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什么？”
楚陶然柔柔捏着她两边的耳垂，贴近她说：“我陪你一起给伯父回个电话好不好？”
江依依冷冷推开他，从羊毛沙发上站了起来，摇摇头，走出去了。
楚陶然望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林静涵一脸的迷惑，这早餐桌上，江依依简直是对自己儿子太体贴、太体贴了。她一片一片地给楚陶然涂好吐司上的青柠酱，还每片都用酱汁画成了不同的图案，用不着楚陶然说，现磨咖啡永远在续杯的路上，楚陶然抬一抬眼睛，面纸或水果盘就已经被江依依机灵地双手捧到他面前了。
楚陶然和她也没有更多的交流，闲闲看着报纸，偶尔与林静涵或江彬讨论几句，江依依不主动参与，楚陶然也不主动问她。
但两人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赌气的神色，就是平平淡淡的，好像他们以前吃饭也就是这样。
但林静涵分明记得，昨天的午饭和晚饭，不仅仅是这样的，甚至是一些更细致入微的事，都是楚陶然一声不吭地在旁边为江依依做着，剥虾，舀一碗清汤冷着，把海鲜里的葱蒜剔除……那晚餐时，他看江依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越看越可爱，还兴致勃勃把她随意散在脸侧的头发扎了个小揪立在头上……
忽然就角色颠倒了。
“依依，你累不累啊？牛奶棒小然自己也够得到呀……”
“没事阿姨！平时都是他辛苦，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我这是知恩图报！”江依依振奋地说，戳了一块羊角面包放在楚陶然的餐盘里，还不忘抬头对他贤惠一笑。
楚陶然从报纸上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合上报纸，折叠整齐摆在一边，从羊角面包上撕下来一点吃。
“老了。”他仿佛无意一般，淡淡说了一句。
“那别吃了！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得吃好的，来，这个松软！”江依依立急挺直了脊背，把他手上的面包夺走，从面包篮里拿了另一块给他，而自己则吃起了这块略微有些硬的羊角面包。
江彬转着一根玉米棒淡定地啃着，只要他还是江依依的弟弟，他就不信某人会改邪归正，只可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果然，江依依默默吃了一会儿，幽幽叹了一句轻悄，而能让大家都听清的：“唉，就比我老一岁多而已，可这牙口……这怎么好啊……”
楚陶然的脸，微不可察地绷了绷。
林静涵噗嗤一笑，不为别的，就是为终于有人能对付住自己儿子的挑剔，感到畅快。
楚陶然心寒地看了一眼自己亲妈，缓缓掰了一块面包放嘴里细嚼慢咽，抬眼望着江依依那“真诚”的担忧模样，闲聊般问：“你刚刚说的‘知恩图报’，是什么意思？”
江依依猝然意外，喉咙里梗着面包，咳了咳，喝了一口橙汁下去，才说：“知道别人的恩情，然后计划报恩。”说完还红着脸又呛了一口。
林静涵皱着眉，推推楚陶然的手臂，问得很不快：“你干嘛吓她啊？依依招你惹你啦？大过年的拉个脸干什么？这么丑。”
江依依一下就不咳了，那个“丑”字，太让她顺气了，顺气得低头咯咯地笑。
楚陶然沉着脸摇摇头，说：“没招我，也没惹我。”伸手摸了摸她咳得微红的脸，收回的时候把她餐盘里的半块羊角面包拿到自己这边来了。
接着他又看向江依依：“那请问我学识渊博的夫人，‘恩将仇报’，是什么意思呢？”
江依依一个激灵，浑身一绷，坚决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个词是我的知识盲区，也是我的精神盲区。”
“夫人的精神盲区真是幅员辽阔。”楚陶然后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桌子下面拿出了几份精美红包。
落在桌面上时，发出了实实在在的，来自于物质的，令江依依血脉喷张的声音。
她的眼睛直了又直。
“妈，这是您的，祝您身体康健，福寿两全，儿子不孝顺，六年都没回来给你好好看过，一心精进，让妈伤心又担心了。”楚陶然对林静涵，缓缓地说，手里的朱红色上，是一棵葳蕤枣树，随风飘摇，依稀是当年模样。
“没有！你有什么好看的，都方便，你不是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吗？而且还有视频呢，还老是给我寄着寄那，吃又吃不完，用也用不到，小白也好，依依也好，都照顾着我呢……”林静涵有些触动，只是一力克制着，眼睛都熏红了，“你是男人，当然要有所成，妈不拖累你，我能照顾好自己……别人看你出国风光，但我知道，孤身漂泊在外哪有那么容易……你又从小要强……”她说不下去了，声音里翻涌着哭腔波纹，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掉眼泪不好，只得拼命忍着。
“三三哪里要强？”江依依温煦握上林静涵的手，“有叔叔和阿姨这样好的坚强榜样在，他耳濡目染地继承下来而已，也到底是为了不辜负叔叔和阿姨呀！我不管，我要阿姨高高兴兴的，高兴才能有力气，我们家三个孩子，两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都要赖着阿姨照顾，只要阿姨不嫌我们拖累您！”
“你呀，你呀……”林静涵拍拍她的手，把眼角的热泪给笑没了，“我以前老想着小然这孩子越画越闷，以后不会说话了可怎么好，却原来我还有这么个儿媳妇，呀，那可好了……”
“哪里，妈是没看过她嘴巴坏的时候。”楚陶然在一边笑了笑，说，“你觉得她会说话，那是不知道你儿子吃了多少亏。”
“我干嘛对阿姨嘴巴坏！阿姨又从不生我的气！也不扔我的芒果罐头和海棠果脯！”
“别理他，他就是酸我们，还好有你说得住他，他还吃亏呢，你是不知道我吃了他多少亏，人没多大就开始嫌我给他买的衣服不好看，等到他来这儿上大学，我才没了这压力。”林静涵向着江依依，“你喜欢吃芒果罐头和海棠果脯，我今年就做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