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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於我乎(1 / 1)

楚陶然不着痕迹看了沈清玦一眼,递了张面纸给江依依擦手,看她自己擦得胡乱,又不能忍地把她的手指拉过去一根一根地仔细沿着指缝擦拭了起来。

江依依听了沈清玦的话,威胁没感觉到,心里倒是被触动了一下。要是没有沈清玦,或许她活不到今天。她交的这些朋友,大多都是这样,平时嘴巴一个比一个坏,真利刃悬颈了,都穿过火海来救她性命。

她想起那时半夜三更起来,黑灯瞎火在家里平复心悸,结果被一块温热的东西绊了一大跤,那时候家具还没有布置齐全,满室满厅的森冷。黑洞洞的家里骤然砸出了一声巨响,冰凉地板恨不得把她的肩胛骨都撞得错位,摔得眼冒金星,鼻青脸肿,甚至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跌到什么地方来了,神思混乱的时候认为就这么一下子穿越了也不是不可能。

她那时整日整日地异想天开,眼睛一闭就觉得天在下雨,皮肤上都是被雨水腐蚀的刺痛感,眼睛一睁,又觉得这世界实在荒芜得不行,连块能活的地方都没有。她不哭的时候世界在哭,世界在哭的时候,是她在无声地疯笑。

她一边活动四肢一边从地上挣扎着起来,亏得地板质量不错,没留下任何痕迹,江依依后来白天还实在地想着,自己摔得怎么样不要紧,地板坏了可就要花钱补了。

那时从伸手不见五指里骤然响起的呼吸声,是沈清玦被踩得忍不住嚎了一嗓子,然后就是从稀里糊涂里匆忙滚落出来的,一声清醒的:“卧槽……”

“你他妈……在我家挖地道了啊!”江依依“哎呦哎呦”地叫,忿忿不平地寻着他的声音狠狠踹了一脚过去,踹在沈清玦被踩的那条腿上,江依依也被自己的动作带得浑身一痛。

一时两人在黑暗里突然迎来了一阵揪心的沉默,都在忍痛。

过了好久,沈清玦才摸索了一阵,打开了手机,微光在两人之间亮了起来,江依依那时瘦得眼眶深陷,不知道自己在这过于苍白的光里是怎样的面孔,但看到沈清玦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他妈的,你才挖地道呢!你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这回又是什么?我告诉你,刀都被我扔干净了,你今天晚上能找得出来半个指甲剪我都跟你姓!”

江依依愣了半晌,又一脚狠狠踹了过去,沈清玦没抓得稳手机,“吧嗒”一声把光给弄掉了。

“你看着我能不能稍为顾及一下我的清白?大晚上的,你就这么躺我家客厅算怎么回事?刚付完首付,我穷着呢,睡不起你。”

“我哪知道,倒这儿就睡着了……”沈清玦黑着摸手机,“不是,我还能怎么跟你论清白,花酒恨不得我连你去洗手间也跟着,我紧张兮兮地扒在厕所门口等你出来,都被其他女的当变态,叫保安抓了三次,我不要面子的啊!我这么帅一张脸,就不要清白的啊!”

“不要,你已经拥有了帅,还贪心别的干嘛,知足才能常乐。”

“切。”沈清玦摸着手机,虚晃着光亮照照江依依泫然欲泣的脸,愣了愣,又早已看得习惯了,低头抓了抓头发,移走了手机灯,说,“少废话,再穷明天也给我去买个便宜地毯,二手的我也不嫌弃,我的天,睡得我腰疼……”

“沈清玦,你真他妈是个好人。”

“谢谢,这他妈我早知道了。”

楚陶然看江依依不说话,便把她肩上的针织外套理了理,顺势轻柔地揽住了她的肩头,察觉到她颈间的肌肤有些凉,垂首含笑问:“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方便知道的小故事?”

“有,多着呢,他老来我家蹭吃蹭喝蹭住,你都不知道,趁你不在,使劲欺负我,我可太惨了。”江依嬉皮笑脸地向楚陶然告状。

“学长,她污蔑我,那时候是大家都有事忙,而我贫困潦倒无业游民,又刚好身强体壮,是扛人去医院的一把好手,这才领命来看守危险分子的。”沈清玦盯着江依依狞笑,很瞧不上她的恶人先告状。

楚陶然忽然思索得严肃,沈清玦看他脸色沉着,怕一不小心话说得严重了,反而勾起楚陶然的担心,正想着再说点什么转圜,就听到楚陶然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说:“那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了。”

沈清玦嘿嘿直笑。

江依依捏着一颗车厘子皱眉,红果子把她的嘴唇也染得润泽水红,指尖拨弄着细茎,那新鲜的暗红色像缀在她指尖的红玛瑙,成色雍容,她本想咬了这颗车厘子,现下却不想再吃了,把果盘重重摆在楚陶然腿上,擦擦手伸着两腿斜靠在了独角兽上。

生生把独角兽压成了一个糖果色的乌龟来。

楚陶然像是习以为常了,再自然不过地拿着那半碟车厘子吃起了剩下的,真像是个偏溺妻子的温和丈夫,妻子吃不完的,就他来吃。

沈清玦看着,料想着除了江依依,他可能再也不会看到任何人给楚陶然添上这样平凡而真切的烟火气了,这要放在他的同学圈里,谁都不敢想象这样的楚学长。

“太过分了吧,你把红的都挑了吃掉了,剩下紫的,就给学长吃?喂,咱a大的人杰诶,姜老师呕心沥血给培养出来的,你就这么不当一回事儿?”沈清玦抱着臂,摸摸发带,瞥着江依依说。

江依依对他嚣张地挑挑眉,没回答他,多看了几眼他的发带,然后深深看了几眼沉浸在漫画情节里的花酒。

“没事。”楚陶然说。

“师兄买得甜,但他不喜欢吃甜,紫的刚好是他喜欢的口味。”花酒从漫画书里抬头,说道,撞上江依依的眼睛,会心一笑。

江依依也望着花酒笑了笑,但她又看见沈清玦忽然变了变脸色,又笑了笑。

沈清玦今天怪得离奇。

江依依一脸朝兴味地朝楚陶然看了过去,楚陶然避开了她的目光,不接花酒的话,清清淡淡放下了盘子。

“你可真细心。”沈清玦看着头顶的水母吊灯说,话里不知是怎样一副不甘愿的古怪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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