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轨猛地回头,画着精美眼妆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段宇的目光凝在画上:“你抖什么?”花酒举在画前的手,一直颤抖着。
空气冷凝,沈清玦和沈期邈对视了一眼。
这一场,似乎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风暴下的暗流,所有人都像拿着一节明灭不定的蜡烛,把这个修罗场照亮得越来越深,一些内心的崎岖,再也无处躲藏。
同学们发出嘻笑,即使是压抑在含蓄的包装下,依然透着不屑。
在人生的这个年纪里,这些学生还不知道这个荒唐而尖锐的问题早已无关结果,质问的本身就是在蹂躏真相。
樊星轨敛起眼睛,对打扫阿姨使了一个残酷至极的眼色。
花酒闭上了眼睛。
尘埃落定,悲剧开始。
“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够无聊的!这是人话吗?!什么时候大学教你们开这种玩笑了!无聊!小心画不完作业被你们老师骂!”
凶狠地上前拎起了水桶,打扫阿姨极其愤怒地大声嘶吼了几句,就摔门而去了。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个笑话而已,也许明天就会望得一干二净了。
钱笑穗更是笑得夸张,而且笑了许久。
花酒回头,看向了后门,磨动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天扇花酒的时候,打扫阿姨为了女儿能够豁出一切,今天,她又牺牲了一切。
那扇门之后,樊星轨妈妈再也不能移动分毫,趴伏在水桶上,无声地恸哭了。
“算了,不和她玩就是了。”沈清玦往前坐了坐,长长的笔杆挠了挠头上的发带,倾身淡淡说。
沈期邈不明其中,问:“和谁?”
“和你。”
“骗我。”
“没有,就是你。”
“不可能,花酒从小就喜欢和我一起玩的。”
沈清玦眉峰一顿,花酒倏忽转过了头。
他刚刚说了什么……
沈期邈的画上再没落笔,他低下头,整理画具了。
“沈期邈,我们以前……”
门被哗啦推开,张教授站在门口铁青着一张脸:“造反是不是?!我在三楼都听得到你们的笑声!都停笔!现在就给我收上来!我看看都是哪些人不要人看着就不行?!这么没自觉性!”
花酒立刻转了回去,脸上皱成一片,手忙脚乱在自己画上添上几笔。
段宇叹一口气,反正,他是画得差不多了。
回头看一眼,他与沈期邈镇定自若的目光相撞,一边的沈清玦忙得就和花酒一样。
段宇冒出一个想法,早知道,他应该跟沈清玦换,感觉沈期邈和花酒一组才是一个绝妙的组合。
……
好久没来新街了,江依依远远看见sweet的招牌,翘起了嘴角,对面稍微高耸一点的就是“燃木·帆”了。
人流穿行得稀薄,已经傍晚了。
她所走在的这一处,是新街最冷清的地方。江依依新街跑多了,也就发现了这一条小巷子,刚好路上没什么人,走起来最为轻松。
新街的繁华之处,其实也是最令人疲累之处。
不远处的路灯下正站着一个包裹严实的人,江依依丝毫没有留意,习惯性摸了摸耳垂上的星月夜耳环。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依依不适地眯起了眼睛,感觉到了一处刺目的反光。
那男人摘下唇上的烟,丢在地上,脚踩上去,熟练地碾了又碾,帽檐下的脸隐没在阴影里。路旁停着一辆面包车,那男人似乎只是从车里出来抽根烟。
江依依抬手要揉眼睛,骤然却卷来了一股大力,胁迫性地扣上了江依依的手臂,抬起的那条手臂像在洗衣机里转动的窗帘,袖子连着半边外套,疯狂地要脱离江依依的身体。
车门忽然打开,江依依受惊而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漆黑里的两个戴着口罩的男子,冰冷的视线惊得江依依立刻张嘴:“救……”一手立刻捂住了她的嘴,扎过神经末梢的感觉,让她恶心的皮肤接触带来了灭顶的呕吐感。
身后随即就是一股大力,一双手勒上了江依依的腰,凶猛地往上拖拽了而去,车里两个人,分别攥住她的手臂和肩,狠狠把她拽进这辆恐怖的面包车。
他们的手掌落在江依依的身上,清晰得像扫在她的大脑皮层,恶心到战栗。
瞬息之间,暴虐又蛮横的力量,把江依依一下从黄昏夜色,塞入了漆黑污臭的车里。把她挤进来的男人贴着她的臀腿上了车,车门陡然关上,接着就彻底漆黑了。
当她随着行驶的颠簸,撞上车中人的身体时,江依依才恍然跌入一份滞缓的清醒里。
从路上到车内,只有短短几秒钟,这些人有备而来,而且十分熟练。
除了眼前的冷清的新街旁支,左右车窗都是黑色的,江依依整个人都僵硬了。
一共四个成年男人,挣扎没用,最好存着力气。
她不说话,窄窄缩在中间。
“让抓谁来着?”
“叫……江……江什么来着……”
“我记得是挺好记一名字。”
“是江依依!你们还能不能更笨一点?!”
“你他妈说谁笨呢?!”
“操!蠢货还不让人说蠢货了?!”
“……”
“……”
他们的肢体动作大了起来,一车的烟味都被搅得不安稳,江依依缩手缩脚,尽可能减少让她不适的接触。
她刚刚被戴上了眼罩,脑子里对气味的感知便更为强烈了,她感觉自己闻到了他们的口臭味道,太恶心了,胃里开始翻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急刹,车里闹哄哄的争吵停了下来,江依依往前惯性一冲,肩颈撞上椅背一边,身体麻了半边。
“到了?”
“当然到了!把那个闷子拖进去!”
江依依在漆黑里想了好一会儿才领悟到“闷子”说的是自己。
被生拉硬拽着,蒙着眼睛,她失重得踉踉跄跄往前磕绊,一路跌跌撞撞,四个男人一直粗声责骂,故意让她狼狈,然后哄然嘲笑。
终于在走到一处的时候,四个男人同时安静了下来,脚步也听着规矩了很多。
要到了,江依依深吸了一口气。
妈的,绑她的人,最好不要是……
“来了?”这女声听上去颇为秀气。
操,八九不离十,估计就是她了。江依依在眼罩下狠狠皱起了眉毛和眼睛,气坏了。
“是是是……”
男人们似乎很怕她。
“就她?”带着轻快的笑意,那女声玩味地问,尾音上扬得有些撩人。
这时,四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半天才唯唯诺诺相继开口:“是是是……江依依没错……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