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怎么说……
心里又怎么想……
江际扬的脸色铁青里透着苍白。
他们会嘴上说着劝慰，不过是过日子嘛往前看就行了，避重就轻的场面话，敏感的人名丝毫都不会触及到，而回家之后，就是和其他朋友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把江家的事情作谈资，作笑料……
依依呢？他们又会拿着他的风流事，说多少嘲讽依依的话啊……
“不离婚，汤莹，我不离婚，你可以不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为了依依考虑，我们不能离婚，离了婚，对依依没有好处。”
“怎么没好处？”汤莹讶异地看他一眼，“她至少还有换一个好爸爸的机会。”
这句话，踩在了江际扬的痛脚上。
“你说什么？！”江际扬高声喝了一声。
房间里正在卷围巾的江依依动作顿住，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
“我说了，依依在读书，我就算出去工作，不年轻了，肯定不会有好工作，肯定养不起孩子，但作为妻子的各方面素质都还行，洗衣做饭样样专业，找个凑合过，不出轨，有稳定工作的男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很难吧，但没办法，总要活，我个做妈妈的，为女儿委屈一点也不要紧。”
“汤莹！咱们俩可还没离婚呢！”
“我也说了，年后我们就把事情办了，你两头跑也辛苦，我和依依就识相一点，早点为新人腾地方。”
江际扬暴怒着从茶几前弹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着，手臂气愤地甩来甩起。
汤莹也不理他，悄悄把叠好了的几件衣服拆了重叠，在江际扬看来，她还是神态自若，不急不躁地做自己的事。
“我不可能离婚的！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外面的事，等大伯他们家走了，我就去说清楚，讲明白，从此我们家还是过我们家的，他们那边，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都会处理，他们不会再打扰到你，不会再打扰到依依。你接受不了我也没关系，记恨我也行，我们分床睡，分房间睡，怎样都行，只要你高兴，只要我们在别人面前还是依依完整的父母，我怎么样都行，但这个家里不能没有我，要是你实在忍无可忍，就是想离婚也行，我也给你个准信，但要等到依依结了婚，有了归宿，要是那时你看我还是别扭，那时候再离婚，我什么条件都接受，但现在，不行！”
汤莹眨了眨眼睛，错愕地看着突然说了这么一大堆的江际扬，肩膀慢慢塌了下去，他提了好几个依依，却没有说到她汤莹。
只有一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而已。
“你知道，任何交代都没办法给我一个真正的交代。”
两行泪水瞬间滚出眼眶，在脸上稍纵即逝，沿着脸庞消逝无形，她抬手飞快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仿佛只有一秒钟的失态，汤莹在下一秒就依然恢复了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样也好，她本身，所有的谈判，都是为了依依考虑，为了依依的将来考虑……
一旦离婚了，江际扬的所有东西，都会是那个小儿子的，而那些，原本是属于依依的。
“我做错了事情，我不对，我江际扬欠你汤莹一辈子，你怎么罚我都行，别拿依依的前途撒气，她是无辜的，这孩子，我们从小就亏欠她……”看汤莹落泪了，江际扬颓然地在茶几前坐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厚重的烟圈，沙发那个地方被他长年累月地坐出了痕迹，连陷下去弧度，都使灯光错开的角度无比熟稔，“我怕她不够强，你一定也知道，这孩子看上去咋咋唬唬，心思敏锐着呢，她越敏锐，我就越怕她记起来从前的一些事，这事没办法，她只有自己心性强韧了，才能走出来，可她不是啊，依依从来不是坚强的，我想让她变强一点，却没有办法，只能躲着，躲着躲着吧，我就不会和她相处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想起来了，也许不是，也许她当年根本就没忘，你想，要是她根本就没忘，还告诉我她不记得了，她的心里，得有多少苦啊……”
汤莹刚刚被压下去的泪意又在翻涌，她拿袖子无声的擦了擦眼睛。
“汤莹，我就依依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没以前那桩事，要是没那个王八蛋，我们依依……一定快快乐乐的，肯定很幸福。”
“是啊……一定很幸福……”汤莹顿了顿，整理着自己压抑不住的哭腔，“长得又好看，能说会道，心思灵巧，重情重义，多好的孩子。”
“就是不爱学习罢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好多死学的孩子，都还比不上我们依依呢！”说着，江际扬带上了些许笑意，江依依那张顽皮的笑颜，在他的脑中明媚鲜活。
她的眼睛，和汤莹的那么像，当初和汤莹谈恋爱的时候，他就说，以后一定要生个女儿，女儿有了这样一双眼睛，模样得多好看啊，汤莹还取笑说女儿大多像爸爸，生个女儿肯定是江际扬的脸模子。
后来果真是个玉雪可爱的女儿，越发脱了孩子模样，就越发显出汤莹的那双大眼睛，双眼皮的弧度优美，睫毛又密又卷，把眼睛凸显得更是明亮璀璨，江依依的鼻子又像江际扬，笔直的，挺拔的，窄窄的，她的五官，集齐了夫妻俩的优点。
“是啊，就是不爱学习，和静涵说好了让两个孩子一起写作业，我想着让小然带带她，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也该有些样子了，没想到她往那边跑得倒是勤，该学的是一点都没学，还把小然拖累得不像话，那么稳重一孩子，也跟着她一起翻墙爬树了。”
江际扬和汤莹轻声笑了起来，那时江依依鼓着两腮狡辩的样子，还印刻在记忆里。
笑了一会儿，两人又默默不再言语了。
依依是他们的小孩。
“我会和外面断干净。”江际扬掐灭烟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