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际扬回家的时候，汤莹正在厨房里烧菜，江依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搞笑类的综艺节目，声音开得很大。
江际扬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玩手机，看着看着，点燃了一根烟。
这一期播放完了。
江际扬立刻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江依依伸手，好似没看到他的动作，动作果决极了，在他前面，一把拿过了遥控器。
下一集，她用遥控器操作着。
江际扬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今日，尤其显得没有底气。
要是平时，早就冷了脸说江依依没规矩了，他甚至还会批评她低俗恶趣，只知道看这些笑料节目。
新一集开始，那些主持人，就像永远不会遇到不幸的事，准确的时间，准确的地点，红光满面地卖力讲笑话说段子，电视机里传来观众此起彼伏的哄笑。
他们都在笑，玩偶的脸。
江际扬从手机上匀出一份目光，扫一眼江依依冷峻的侧脸，她今天没笑，要是以前，早就倒在沙发上前仰后合了。
“不好看就换一个。”场面太过安静和诡异，家里和电视里，被劈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江际扬忍不住说。
一个更显冷清，一个更显滑稽。
“换？”江依依愣愣地转头看江际扬，冷冷的目光仿佛一直看到了他的心里，江际扬心虚地错开了眼睛。
厨房里热火朝天，汤莹脱下的薄荷绿大衣，就挂在沙发旁的衣架上，糖醋的香气，一直飘到了客厅。
“不好看还看它干什么，换一个。”江际扬说。
“是因为不好看吗？”她问。
江际扬厌烦地深吸一口烟：“我说，你要是不喜欢看这个，就换个别的节目看。”
“不换，这期的嘉宾我很喜欢。”她转过头，继续看节目。
电视里是激烈的游戏比拼，客厅却依然安静，江际扬不时瞟着江依依，她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却没有随着节目的节奏欢笑和紧张。
“爸。”江依依目光没有转动，仍是看着电视屏幕，“你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问这个干什么？”
“有吗？”
“把声音调小一点。”江际扬调整了一下坐姿，沉默了几分钟，拿着自己的手机去房间了。
江依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背影，这个背影。
“吃饭了！”汤莹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笑着说。
江依依按了暂停，走了过去。
“来，下一周就不回来了吧，多吃点，学校食堂里的可没我做得好吃！”她给江依依一连夹了两块排骨，汁收得恰到好处，黏黏的附在排骨上，光泽诱人，她特地选了带脆骨的。
“看楚陶然吧，他回家，我就也回家。”她咬一口，甜甜的，和以往的每次一样好吃。
汤莹拿筷子的手顿住了：“你看小然干什么？关你事吗？”
“啊？什么关不关我事？就是搭把手，人家回来一趟不知道有多累，我跟着，你们大人不也放心些吗？”
“他们家的事不用你管！”汤莹发了脾气。
江依依眨了一下眼睛，没错，汤莹的不对劲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楚家突然成了汤莹的禁词。一提到，她就没好气。
“怎么，你们老姊妹吵架了？”
兴许是昨天在医院和林阿姨闹了不愉快。
“你也真是，楚叔叔那样，林阿姨精神不好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吗？你们好了几十年来，现在人家遇到事了，你怎么样，这种时候玩老死不相往来？啧啧啧，发生什么事儿了？”
汤莹撇开脸，声音跟着脸一起板了起来：“江依依，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以后就离楚家那小子远一点，早点和别人谈个恋爱，我也不要你找个大富大贵的，人实在就行。”
江际扬抬头，来回扫了扫江依依和汤莹，低下头，继续吃饭。
“你怎么突然……我也没离他很近啊！”
“你答应我，看上谁都行，就楚陶然不行，我看不上他们家，他甭想打你的主意。”汤莹死死瞪着江依依，她的女儿她知道，她只希望他们感情不深，现在砍一刀下去，能直接断干净。
“为什么？”江依依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解释不了自己心中为什么突然被空落落侵袭了。
汤莹太奇怪了，她以前总是和江依依讲楚陶然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值得江依依学习，但今天，她突然就对楚陶然有了很强的不满，楚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为什么，我一直把你们当兄妹，也把小然当半个儿子，前几天看了个电视剧，什么乱七八糟有没有血缘的，我不管，这事换了我，是肯定不能接受的。”她说得斩钉截铁。
江依依干笑：“你想太多，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江际扬却突然浅浅咳了一声。
江依依瞟他，是“窝边草”那句吗？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她所知道的江际扬的异性同事、异性熟人、汤莹的其他姐妹……
“反正你暂时不要和他一起回来了。”汤莹下了旨。
“我下个星期是自己要回来，反正他也回来，故意不和他一起也太奇怪了吧？”江依依说。
“你回来干什么？”
“请你们吃饭。”
“吃饭？你请我们？”汤莹惊讶，“捡到钱了？”
江际扬也难得地在餐桌上抬了头。
“小赚一笔，当报答父母。”
“怎么赚的？”大概所有父母都是一般心肠，孩子的一点点小成就，就轻易激起了波澜，江际扬眼里有了些光彩。
“校会的稿费，我们是年结的，昨天晚上刚到账。”
“嘿，不错，我就知道你行！”汤莹也不管是多少钱，总之她就是很高兴。
江依依叹气，做个学渣就是这点好处，稍微有点样子，爸妈就谢天谢地了。
请吃饭是她临时起意，但她确实是要个理由往家跑。她想过了，首先，江际扬的事，她不能往外讲，因为这还没有明明白白地确定，虽然她也搞不清这到底是她自己的自我安慰还是选择性逃避。
不能告诉汤莹，她要先暗暗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