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悄悄沉浸在自己和爸爸拍一场戏居然没发现他的惊讶中,同手同脚地走进屋子,头碰到门口挂着的贝壳风铃才醒过神。
家里的布局和从前一样,进门就是客厅,左侧是爸爸的卧室,右侧是自己的小屋,客厅往里走是厨房,厕所在院子里。杨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悄悄先开口了。“爸,我给你在城里买套房子吧,别住这儿了。”
杨鸣抬眼看她。“挣了点儿小钱就想摆阔了?”
杨悄悄心想就你这张臭嘴难怪咱俩每次话都说不了几句就不欢而散,不过重生回来,她心悸于上一世的结局,对父亲多了几分耐心,温声说道:“你闺女签了公司,还演了女主,要挣大钱了。”
杨鸣听了,闷声不响地盯了她一会儿,直到她有些心慌,才站起来和她平视。“你说实话,是不是不学好了?”
“什么不学好?”杨悄悄一脸茫然。
杨鸣沉声说:“你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片子,上来就演女主角?人家那毕业好多年的都还给别人作配呢,要不是背后有人,谁能这么捧?”
杨悄悄这下再也控制不住怒气,脸都涨红了。“你的意思是我找金主?杨鸣,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你妈当初就是……”
“别拿她说事儿!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养过我一天吗?就因为我是她生出来的,你就觉得我会走她的老路?合着你当年没贡献那一半基因,我和你一点儿关系没有是吧?”杨悄悄高声说。
“嗨呀,咋又吵起来了?”门口传来张姨的声音。“老杨,你闺女特意回来看你,你还不知足啊?说点儿好听的不行吗?”
杨悄悄有些讪讪。“张姨,不好意思,让你们跟着操心了,我们没吵架。”
“没吵就好,雯依啊,你不在的时候你爸天天念叨你呢,就怕你在京城受欺负。”
杨悄悄看了沉默的杨鸣一眼,心知那肯定是张姨为了缓和他们关系编的话。这个眼睛里只有戏的男人怎么可能天天把女儿挂在嘴边?得空能想起来还有个女儿就不错了。
她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张姨,然后把门关上,免得街坊邻居再听到。杨鸣开口:“我就是担心你刚进这圈子,迷晕了眼。”
“您不是看了我的毕业大戏吗?也知道下面坐着那些导演什么态度吧?”杨悄悄冷静下来和他讲道理。“我不敢夸大说我是我们这届演技最好的,但最起码不差,有人赏识我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您光看到那些没出头的,可这圈子里也有一出道就拿了女主角,红遍全国的,当年李诗汀不就是这样吗?她也不是靠背景混出来的啊。”
杨鸣语气也缓和许多。“你也得小心别被人骗了,签合同的时候仔细看看,别拍完了才发现演的根本不是个主角。”
杨悄悄被气笑了。“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能演女主,我也用不着你肯定,有的是人肯定我。我拍完戏去城里看看房子,给你买个方便坐车来清山的地段。”
“不用费那钱,我就住这儿。”
“这房子都多少年了?墙皮都掉了。”
“我住着得劲儿。”杨鸣坚持。
杨悄悄清楚爸爸的倔脾气,懒得和他再吵架。“我给你卡里转了笔钱,你先用着。我还要去别地方拍戏,先走了。”
“好好演。没事儿不用回来,我在这儿挺好的,用不着你操心。”
“行,是我瞎操心了。”杨悄悄咬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西铃看了看时间,说:“还挺快的,才半个小时。”
“嗯,就看了一眼。”
“悄悄姐,你……不高兴?是叔叔那边有什么事吗?”
“没有。”杨悄悄弯了弯唇角。“我没不高兴,就是走过去又走回来,有点儿累。”
“哦哦。”西铃没再多问,她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
“几点的飞机?”
“九点半。你可以再躺一个小时,然后我们出发去机场。”
“好。”杨悄悄进了卧室,把头埋进枕头里,心中郁结难解。
她发现她和爸爸只有不见面的时候能保持关系良好,那时她想的都是他的种种好处,可一见面,就很难保持和平。她长得更像母亲,总是勾起他不好的回忆,再加上他本来就不会说好听话,她进入青春期以后两个人就很少有不吵架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夸她聪明漂亮,夸她演戏有灵性,就只有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她满身都是缺点。
她没有从家庭中得到足够的爱,所以成年以后才更渴望另一半的爱,上辈子倾心霍井,有很大原因都是刚开始他便对她好。
可这好也是有保质期限的,随着两个人身上的角色滤镜褪去,都发现了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他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反而喜欢发脾气,又有些幼稚。她也不是柔情似水的痴情少女,怼起人来毫不客气,一根筋起来谁也说不动。于是终于一拍两散。
希望这辈子不要再遇到他了。
然而事与愿违,杨悄悄到机场休息室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个曾经注视过无数次的身影,下意识后退一步。
“怎么不进去?”背后有声音,她不回头也知道是洗砚。
“你也坐这个航班?”她没话找话,在门口和他聊天。
洗砚却不让她如愿,扳着她的肩膀往里走。“体谅一下老年人,哥哥今天腰有点儿痛,想找个地方靠靠。”
“谁是你哥哥?不对,你是谁哥哥?”杨悄悄面色微红,快步向前走,想离这只老狐狸远一点儿,又在视线触及到霍井的时候退了回来,找最外面的椅子坐了。好在霍井大概也不想被别人认出来,一直压着帽檐没有抬头。
洗砚在她身后坐下,靠在按摩椅上,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杨悄悄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终是回过头问他:“二十多岁腰就不好,是那种运动过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