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回到家,果然,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贺建国耷拉着脑袋坐一边,贺爸把珍藏的香烟都拿出来抽上了,眉头紧锁那是看得见的愁,连唠叨叨的贺妈都直叹气。
贺画只当啥也不知道,吃饭时也当没看见贺爸几次欲言又止,她对这个家没啥归属感,也不想掺和进各种事儿,只要别扯到她身上,冷战到天荒地老是最好的。只是啊,她很快就会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
躺在床上,贺画把今天的事儿给捋了一遍,最后的落点,必然还是在贺家的岗位上面。按照贺爸的思路,最适合舍弃的,就是她贺画的岗位。两个男的那是想都不用想,贺妈虽说是在食堂打杂工,但工龄长,每个月比贺画多十来块。
新员工必然是从学徒工开始,每个月损失十来块钱,那是会心疼肝疼哪哪都不舒服。算来算去,就贺画的岗位合适。
可贺画能同意?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这样就有了矛盾,可以预见,老贺家即将开始无尽的扯皮,贺画真不想陷入这个泥沼。
那如果放弃岗位能干嘛去呢?现在这么封闭,买个票都得有介绍信,单身一个女娃娃,说不得就被汗巾一蒙,拐卖到山沟沟里边,太过危险。没了工作,等来年贺小弟一满十五,老贺家就得有一个知青下乡,这个人选自然不会是贺小弟。
“当知青啊···”贺画叹口气,想到之前看过的各种信息资料,上山下河开渠挖土,简直可怕,被子把脑袋一蒙,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第二天一早,贺画罕见的在早餐的时候见到了贺爸。平日里她和贺小弟出门最早,是一起吃早饭的,其他人离得近,自然也起的晚,早餐是碰不到一块的。看着贺爸眼下的青黑,贺画想起昨晚那几次欲言又止,这是有事儿特意要找她吧?
连贺小弟都感受到早饭桌上的不寻常,匆匆扒了两口溜了。
果然,不一会儿贺爸就说话了:“画儿,要怎样才愿意把岗位让出来?”
贺画心下一叹,来了。
往日里都是三丫三丫的,今天破天荒地一回,这是要打感情牌么?可惜贺画对老贺家木得感情呢!
“您不会不知道,岗位一旦没了,可能明年没多久我就得下乡吧?”
贺爸不说话,这是知到这事儿,但还是开口了。贺画讽刺一笑,什么女儿小棉袄,在贺爸心里,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地位估计连还没进门的媳妇都比不了。女儿么再怎么留也最多留个五六年,媳妇么,那是嫁进来,永远都是老贺家的人,说不得打心眼里还觉得这么一换正正好。
“大姐下乡这么多年,到现在连信都不来往了,嫁人什么的也没见管,这是当没有这个人了吧。如今让我也下乡,是也打算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么?”
见贺爸还是沉着脸不说话,贺画不由心下微凉,一股无名怒火不知从哪升起。
“好,真要逼我下乡也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是的,她想好了,与其跟这些瓜皮纠缠个没完,还不如跳出去,不就是下乡么,苦就苦点,至少到时候户口独立了,贺家再也没有可以拿捏她的地方。
贺画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现在我用的东西都得给我带走。”
如今城里都这样,乡下条件可想而知。衣服被褥家伙什,一时半会有钱都没地方置办齐全。这是小事,贺爸没犹豫就答应了。
“第二,这岗位得来家里没出一分力是事实,不管你们拿它卖了还是送人,得给我三百块钱和一百斤粮票。”
“第三,既然你不想要我这个闺女,那就断个干净,立下字据以后这个家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等你们老了需要人伺候了,也别找我这个不要的闺女。”
说罢也不管贺爸脸色铁青,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外走:
“三个条件缺一不可,您好好考虑,行的话赶着年前把工作换了,年后我就下乡。”
待人走了,贺爸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骂了一句:
“不像话!”
再怎么不像话,贺画终究还是松了口的,正巧这时看见大儿子低眉顺眼的从房间里出来,一腔怒火瞬间被点燃:
“都是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害得老子在这里给个小辈低头,面子里子都给丢尽!
“爸,她三丫也太过分了些,下乡而已,当初大姐也没见要这么多东西。”贺建国刚躲在房间里偷听,这会儿看贺爸生气,还上来拱火。
贺爸是忍了又忍,还是爆发了,一巴掌给呼在胳膊上,对着自己的儿子吼道:
“这是下乡的事儿么?自己的工作花了多少钱不清楚么?你个拧不清的棒槌!”
她贺画这是当工作卖了,一部分折现,一部分买断和贺家之间的关系!
一想到这个贺爸就怒气升腾,一个女儿关系断了就断了,反正过几年嫁了人也等于是泼出去的水,想想贺画的两个姑姑他那两个姐妹,当初老父母还在世的时候还有来往,哪次不是拿了又拿,恨不能把贺家搬空了补贴婆家,这样的出嫁女还不如断了关系呢。真正令他难受的是第二条,先前欠下的债还没还清,一点家底子都没有,哪里拿得出这么些?
想到这,贺爸沉着声对贺建国说:“家里情况你都清楚,之前借的钱一半都没还上,现在是借都没地方借,你今天把话带过去,让她们准备一半,没有就去先借着,到时候拿工资还。”
又特意叮嘱一句:“三丫的第二个条件可以给她们说,其他都不要讲,毕竟是家事。”
“知道了。”贺建国很是顺从的答应了,心底一点忧愁也无,却升起来一点点雀跃: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了。
是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幸福感特别强烈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