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王泽就没有真的打算让张洵打死自己的儿子。
毕竟之后两人还要合作,真要是有了什么太大的间隙,那可就太不妙了。
他之所以不阻止张洵,只不过是想看一看对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尽管他拉着自己的儿子来这里负荆请罪最主要的原因是找个见自己的理由,但是既然来了,而且还用的这个理由,那么王泽自然是想要试探一番张洵到底是有多么迫切的需要合作。
昨天晚上才和自己联系,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跑来见自己,打起儿子来更是没有丝毫的留情,赫然一副自己不满意就把他打死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了。
看来这位张别驾的境遇,可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过许多啊!
将张洵迎进驿站,王泽亲手倒了杯茶水很是恭敬的递到了张洵的手中。
“张大人请用茶。”
王泽的姿态放的很低,赫然给人一副打上一棒喂个甜枣的感觉。
对此,张洵没有丝毫的表态,整个人也在走进驿站的这短短的时间内将心态调整了回来。
既然有求于人那就得有有求于人的觉悟。
“王大人客气了,如今你是陛下亲封的钦差大臣,又是安远侯未来的女婿,无论是权势还是前途,都应该是张某向王大人敬茶才是。”张洵连忙接过茶一脸惶恐的说道。
至于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那就是仁者见仁了。
不可置否的轻声笑了笑,王泽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张大人,陈飞恒此人,真就如你所说那般在军械上面做手脚吗?”
“账簿,大人不也看到了么。”张洵珉了口茶,不动声色的说道。
“单凭一个账簿,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啊!”王泽轻笑:“想要对付一州刺史,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办不了的啊!”
“那这可就是大人的事情了,毕竟彻查官员是否犯忌这件事是大人的职责,。”
顿了顿,张洵又接着说道:“不过张某到是可以提供给大人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近日,军中兵械莫名的又少了一些,尽管每次不见的量微乎其微,但是日积月累之下,想必也是不少的了。”张洵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王泽。
听到张洵的话,王泽心中一动,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不动声色的问道:“大人此言何意?”
“弓弩盔甲这一类的东西,可不是能够随便出的去手的东西。
大人不妨想一想,凉州地处何方?”
见王泽没有反应,张洵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凉州北方接壤鲜卑,西方又与羌族相连。
不管是哪一方,对于这些个禁器可谓是来者不拒有多少要多少的啊!
说是陈刺史与这两族没有勾结,大人您信么?
同样的道理,既然连军械都卖了,那像盐,茶这些个朝廷明确禁止外售的东西,那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呢?”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王泽内心轻叹,他是通过刺史府抓来的那个下人才知道的这件事,可张洵却是仅仅凭借着一本账簿便将所有的事情丝毫不差的猜了个明明白白,这份洞察力,简直就是令人心寒。
而且,更让王泽在意的是,张洵一个只掌管政务而且还是被架空的长史,又是怎么拿到的这本军中兵械损耗的账簿。
这里面的道道,可不是一丁点的耐人寻味啊!
深深的看了张洵一眼,王泽突然间开始怀疑起了之前对方在驿站门口的那一番作为,又有几分是真。
如此心思缜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乱了方寸,将自己弱点暴露在外人面前。
想不透,根本就想不透。
深深的看了张洵一眼,王泽低下头假装喝茶,心思却是不断的翻腾着。
“张大人所说,不过都是大人自己的猜测罢了。”
话音说完,王泽的余光确是看到了张洵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艹!!
王泽心中猛的一颤,狠狠的骂了一句。
自己之前的反应根本就不对,按照正常人的反应,在听到张洵说的这些事情之后,根本就不应该像自己这么的平静。
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必定是要无比愤慨的谴责陈飞恒一番,以此向陛下表完忠心后才会谈论其他才对。
可是自己刚才又做了些什么?
深深的看了眼已经恢复平静的张洵一眼,似乎之前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自己的错觉,王泽内心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从昨晚接过那本账簿的时候,自己便已经遭到了张洵的算计,对方之所以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需要帮助,而是不想给自己反应的时间。
包括之前驿站门口的那一番作秀,也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
仔细想一想,即便是昨晚那男子将账簿交给自己的时候,从头到尾可从未说过什么陈飞恒私卖军器的话语。
而自己,却是先入为主的理所当然的认为那男子说的就是这件事。
包括刚才面对张洵的反应…………只要是稍微有点心,都能够看得出其中的问题。
只是,张洵从其中看出了什么,那就不是他能够知道的了。
低头喝着茶,王泽有些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应对张洵。
“王大人,张某知道的,都已经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大人,至于后面具体该做些什么,怎么做,那就是大人的事了。
当然,若是大人有什么困难需要张某帮忙的话,只要能够做到,张某绝对义不容辞。”
说完,张洵便笑着站了起来,对着王泽拱了拱手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张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叨扰大人了,告辞。”
说罢,便不给王泽挽留的机会直接朝着驿站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间停了下来,回过头对着王泽笑道:“忘了说了,王大人的茶不错,可以说是张某来到凉州后喝过的最好的茶。”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驿站。
看着张洵离去的身影,王泽没有起身相送,脸色阴沉无比,直接将走进来的林钦禾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林钦禾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讲真的,从认识王泽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王泽的脸色这么的难看。
没有理会林钦禾的问话,王泽目光深沉的望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驿站中才缓缓的响起了王泽的低喃。
“呵,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