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地下比之上面更加清冷,龙心悦双手捧着信树的主干,杏眼紧闭,精神力与注意力都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
通过两个时辰的探查,找到了五名相关的女子,排除掉其中三名,是属于青羽城的居民外。
还剩下两人,一人投宿在轩辕客栈,一人却不停的变换着位置。一会儿出现在街道与菱格山交界的树林里,一会儿又出现在城里的商铺中,来来回回不停移动。
真烦!像只跳蚤般,龙心悦心里暗自腹诽,此人应该是意识到信叶有追踪的能力,便和她玩起来捉迷藏,有意思。
植物之间能建立起庞大的信号传递网,只要有一草一木,就休想逃。
现在回想一下,实在是太可怕了,石心麦仙翁与伽子花反应形成的毒素,使得凛儿胸口呈现黑色,她才能及时发现异端。
若是单纯是被伽子花寄生,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如果凛儿当初没有中石心麦仙翁之毒,体内没有胚乳,怕是在凛儿油尽灯枯之时,她可能都找不到是何原因,想到凛儿会莫名死去,心里一阵阵发凉。
深深呼出一口气,龙心悦缓缓睁开了双眼,将地字二号的信叶,从新捏回手掌心中,沉思片刻后,提笔写下了些什么,将字条放入了严青的木鸟后,收回了袖袋。
“那人在菱格山下的树林里,我去会会他。”
“小姐,我随你一同前去,还不知此人的目的,小心为妙。
撩了撩头发,龙心悦眸色暗淡的摇了摇头道:“你还要处理赌场的事,我去便好,告知无涯哥哥,要他到森林里找我,我有要紧的事交代他。”
醉梦楼里高手云集,那贼人是如何轻而易举,将其洗劫一空的?风夜对此抱有疑问?
地下赌场中,有来自各地的客人,安抚受惊和赔偿客人的损失,乃是当务之急,醉梦楼的信誉不能因此受损。小姐正为凛儿的事烦心,这些个事就不能再让小姐操心了。
风夜便也没在多说,恭敬的退了出去。
夜晚,月光是如此得清冷,树林里阴影浓重,树叶上趴着一层淡淡的月光,寂静清幽。
冷风呼啸而过,发出了怪异而刺耳的响声,带动树枝摇晃着,与远处晃动的树影重叠,冰凉黑暗。
树枝上,斜靠着身披黑色大氅的女子,与夜色融合在了一起,嘴里叼着一根小草,上下晃动,看上去好生自在。
她并不在意寒冷的风划过脸颊,眼神里流露着满满的胜利感,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冷妙婵喜欢把一切事物的主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除了她尽忠的那人,任何人都不可撼动,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她的思绪中从来不会有对错,只会存在她愿不愿意。
自流凛中毒倒下,已经过了四个时辰,城里依旧是那么平静,没有收到任何抓捕她的消息,也没有派人秘密探查她的下落。
她接到的任务,是将暴食兽送给青羽城城主,以此结盟,为何要将如此珍贵的妖兽,送给一个毫无底蕴的小城主,真不知大人在想些什么?
可是就这么给她,太过无聊了,她可要好好看看这位城主,能否有资格站在那位大人身边。
所以便有了流凛中毒一事,为了引起龙心悦的注意,冷妙婵利用暴食兽,打劫了地下赌场。
这时是忙着安抚赌场的客人呢?还是根本找不到她,束手无策呢?冷妙婵暗暗想着,目前为止一点反应都没有,所有的事,都在她的算计内。
随后冷哼一声,大人真是高看了她,随后拿出了嘴里的小草,手指捏着小草搓来搓去,小草在她手指当中来回打转,悠闲地哼起了小调。
静谧的夜晚与黑色交融,正当冷妙婵满心得意时,突然感觉到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直袭她的背脊,感觉后面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冷妙婵警觉地坐起身来,手中的小草掉落,没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安静到可怕,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却感觉到危险正在渐渐向她逼近。
阴冷刺骨的气息,令她僵直了身体,她一遍遍在心里重复:回头看
可却被恐惧战胜,静止的坐在原地,四肢麻痹脖子僵硬,完全无法回头,她是雪城的大小姐,出生就是天之骄女,万人瞩目,从来未感受过什么是刺透骨髓的寒冷,她第一次尝试到了害怕的滋味,甚至感觉到了死的绝望。
就在冷妙婵不知该如何面对恐惧时,冰凉幽静的嗓音,缓缓传出,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寒气,能将血液冻结。
“挺悠闲自在的!”
凛儿在受着剧毒的折磨,这女人却还有闲心在这里唱歌,杀了你,杀了你……龙心悦心中扬起了难以抑制的杀意。
“是谁?”
冷妙婵对自己发出如此惊恐的声音,感到不可思议,此时此刻的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每一根汗毛,都已竖起。
大脑发出了逃跑的信号,可发抖的双腿,却未能将此赋予行动。
“什么人……在我后面!”
冷妙婵的音调拔得很高,可以说每一句话,都是喊出来的。
“呵呵呵!”
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笑声传来,使得冷妙婵脊椎发麻,直冲脑门。
“怎么!敢做!还害怕人找吗?你不就是在等我吗?我现在来了,连头、都不敢回吗?”
每一句的反问,阴冷至极,冷妙婵努力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猛然回头,发现夜色当中,渐渐走出一白色身影,在漆黑的夜里,尽显妖娆。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冷妙婵脸颊滑下,她的视线落在了那白色人影的双脚上,惊讶不已,漂浮在空中。
在空中行走?这不可能?
压抑冰寒的气息,令她有些呼吸困难,颤颤巍巍的说:“你是青羽城的城主?
脚尖轻轻一点,踩在冰蚕丝上,身段优雅漫步前行,宛如黑夜中的鬼魅,龙心悦幽幽道来。
“不错!”
冷妙婵心下不爽,长得这般狐媚,难怪大人会对她如此在意,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看在龙心悦的眼里,却觉得极其讨厌,恨不得把她的嘴撕开。
盛气凌人将头抬高,冷妙婵强装起了镇定,她现在很不开心,觉得龙心悦逃出了她的掌控,这比恐惧还要令她窒息,于是按耐住身体的颤抖说道:“很好!真是出乎意料的好,没想到不过短短四个时辰,你就能将我找出来。”
龙心悦眯眼注视着冷妙婵,久久……久久……未发一声,那如同豹子般的眼眸直击冷妙婵的灵魂,太过安静了,她刚刚找回的一些自我,再一次被惧怕占据!
那是一双带血的眼睛,为什么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会有这样的眼神,杀气腾腾令她惶恐至极。
不成,她不能输,不能被她的气焰吓到,这女子绝不敢伤害她。
“我可是雪城的大小姐,我们冷家,看上你了,投在我冷家麾下,只要你助冷家拿下盟主,保你今后飞黄腾达。”这话说得全无底气。
雪城冷家!龙心悦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这女人是为了试探青羽城够不够资格和冷家同盟?龙心悦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野兽也发出了胆寒的叫声。
开什么玩笑!拿凛儿的性命试探她!冷家人未免太过分了。
既然如此大言不惭,要青羽城投在他们麾下,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伤害凛儿,她怎么能忍。
“喂,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龙心悦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怒气,对于这样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她才懒得浪费自己的口水。
冷冷抬了抬嘴角,手指轻弹,冰蚕丝缠上了冷妙婵的手腕,向后一拉,在她的碗上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冷妙婵疼的满头大汗,瞬间用手捂住的自己的伤口,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流淌,这是什么东西?如此锋利。
忍受着剧痛,她怒喝道:“你干什么,你凭什么伤我,你是想和我们冷家作对不成。”
龙心悦的身影瞬间闪到她的面前,眼神如同毒蛇般锐利,抓起了冷妙婵手流血的手腕,用冰蚕丝束缚住了她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用嘴叼开了瓷瓶的瓶盖儿。
对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捏,鲜血如柱般灌入了小瓷瓶中。
疼的冷妙婵是咬牙切齿,她抬腿,想将龙心悦踢出去。
可谁知龙心悦身手矫捷,脚尖踏上了她的膝盖,向后空翻,稳稳的落在了冰蚕丝上,优雅的悬浮在半空中。
缓缓拿出了嘴里的瓶盖,盖上了小瓷瓶,放入怀中,转身便离去。
冷妙婵彻底被激怒了,突如其来的疼痛,带走了她的恐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她,这么目中无人,是看不起她冷家吗!
“我千里迢迢来找你,是我们冷家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龙心悦悠悠回头,动作缓慢,眼珠里的了寒光一闪而过,犀利的话语,缓慢而高傲的说出:“冷家!还不配跟我谈条件。”
伤了她最疼爱的妹妹,不过是割了这女子的手腕,就已经给足了冷家面子。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知道雪城是什么样的存在吗?区区一个小城主,敢和冷家作对,真不知,大人为何要与这黄毛丫头结盟。
冷妙婵忍受着剧痛,咬牙切齿的瞪着龙心悦,想不到这女子如此狠毒。
她都已经报出了名号,却完全不给面子,就算是她伤人在先又如何,为了一个带路的丫头,放弃了同盟。
这城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不认为青羽城有与冷家敌对的实力。
“我劝你最好放聪明些,为了一个小丫头,放弃与冷家合作,划不来的。”
“如果你肯跪下来跟我道歉,并且为我治疗伤口,我可以既往不咎,回去跟父亲美言几句。”
“你可要想清楚,冷家可是四城当中最有实力的,可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池毁于一旦。”
冷妙婵的表情里,溢出了满满的得意,谁会拒绝,这么好的条件,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冷家的认可的。
眼睑下一片暗芒,额前的发丝,盖住了龙心悦充满愤怒的眼睛。
她本想立马结果了冷妙婵的性命,竟敢视凛儿的命为草芥,就决不能轻易放过她,可这女子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还能不占弱势的与她谈条件,绝不是个闺阁小姐能有的气度,她来青羽城应该有别的目的。
随后冷笑道:“真是不要脸。”
声音形同鬼魅,龙心悦悠悠抬起眼眸,血红色的瞳孔,弥漫着淡淡的血雾,左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阴沉的笑容,看得冷妙婵双腿有些发软,在她还没能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时,冰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刺激着她的耳膜。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耗。”
说完转身,回头斜眼看了一眼冷妙婵那苍白的小脸,略带玩味的笑了笑,缓慢的向林间走去。
冷妙婵扯下了自己的衣裙,包扎好了伤口。一脸愤恨的望着龙心悦,既然这样,走着瞧!
割破她的手腕,她要砍下她的一双手,现在当务之急,得先缝合伤口,得进城去找大夫。
鲜血溢满了包扎的绷带,冷妙婵略显虚弱,鲜血顺着指尖缓缓留下,渗进了泥土中,拖着笨重的身体,缓慢的前进。
明明已经吃了止血的丹药,为什么还在不停的流血,失血过多导致她的身体有些乏力。
靠在树干上,冷妙婵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怎会因为这小小的一个伤口,感到如此的疲惫。
“哦!对了!”龙心悦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上前,对着冷妙婵轻幽的伸出了左手。
“把你偷的玉佩和在地下赌场的钱财还来,交出来我便帮你止血。”
这女人刚刚为什么不和她索要,放任她流血过多,虚脱乏力,转身回来,就是为了看她出丑的样子,践踏她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