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走去三筒档口的路上,摆摊的妇人还在碎嘴。
“哎呀,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南大街的东家是喜欢过镖局少东的,怎么没在一起啊。”
“大家都知道啊,你现在才说,本来就是离家出走的,我估计东家是打算在这里落地生根,谁知道姑爷打听到了,追过来才和陌少东不了了之的。”
“可现在陌弘骞都还没娶妻呢。”
“可不是嘛,哪里去找我们东家这样能干的女人,姑爷是捡到宝,才千里迢迢追过来。”
后来不知情的妇人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揪着一起摆摊的姐妹问:“不对啊,陌少爷不觉得自己被骗吗,你们南街东家之前算骗人了吧。”
“你懂什么,东家跑了,家里给她成的亲,名分挂着,也不算骗,你跑出来了,你怎知道家里给你鼓捣什么东西。”
“反正我记得以前姑爷和东家是分房睡的。”
几个熟知情况的妇人又忍不住叹息,戴抹额的说:“这不,晚妆也喜欢陌公子,我看她也是精明能干的,和东家挺像。”
“就是年纪大了点,不过媳妇大点没什么,懂得照顾人呢。”另一个戴黄花的妇人道。
穿蓝裙的最年轻,她示意大家凑过来点,几个绣花的妇人凑过去,她才说:“晚妆跑去和陌公子说了,陌公子没应,后脚就跑船去了,也是同一天,书肆的掌柜给晚妆送了一对耳环,碧玉的可漂亮了,谁知道被陌公子婉拒的晚妆哭着跑开了。”
“所以,掌柜才买醉的嘛。”
“可不是,喝了一晚上,竟说胡话,整条街都知道了。”
九九隐回墙里,他就知道很难抓晚妆的把柄,这个女人做事不留痕迹。
不过,他并不以为晚妆一直都能不露马脚,九九满腹心思回到档口帮忙,几个学徒里他年纪最小,说是学手艺,三筒和翠儿都只让他坐在一旁摘菜。
南街生意兴隆,来往的商客极多,隔壁两条大街都改成了客栈,吃的住的靠在一起不止,客栈的老板还模仿南街的茅厕修了全新的茅厕。
喝了一壶水的九九看着长长的队伍,很想说别光隔壁几条街修茅厕,整个小镇也该多修几个,为什么路过的人也要过来抢厕所。
“大叔,为什么今天的厕所这么多人。”九九忍不住抱怨。
看顾厕所的大叔无奈道:“好像是有一个厕所水下不来,修水塔的人说泥沙淤积什么的,现在正想办法疏通呢。”
“那我们这里会不会堵。”
“当然会,不过咱们东家花钱做了好几个沉沙池,所以堵得少些。”大叔突然举起棍子拦住一个没洗手的男子,对他说:“去净手。”
男子本想溜走,发现被许多排队的人盯着,还是灰溜溜去水池洗手,男子洗完手大叔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隔壁的不肯多花钱做沉沙池,图省事就这样咯。”
换言之,是他们东家肯出钱,开始大家都没把干净的茅厕当一回事儿,等日子长久习惯茅厕要干净,如厕后一定要净手后,南街和新村的百姓去别的茅厕都会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
换风易俗,东家用心了。
终于从厕所出来,九九受好奇心趋势,跑到隔壁去看人修水塔,水塔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厚实水箱,内有皮囊防漏,引山上的水做来源。
几个工匠爬上架子,小孩被驱赶开,九九蹲在远处,和一群好奇的孩子坐一堆,这帮小孩都不是南街的,南街的还在学堂里出不来。
“哥哥,你看,好高啊。”
“掉下来痛不痛的。”
“肯定很痛的。”
九九捧着脸席地而坐,他正看工匠扒竹管,匠人系在腰上的匕首因为剧烈的动作跟着晃了晃,九九忍不住担心的看向水塔下方,心想该不会有倒霉蛋的。
他才冒出想法,一个翻看账册的女人就袅袅走来,她看得入神根本没有察觉前方高处有人在修东西。
攀高的匠人终于拔出竹管,谁知里面的泥沙突然喷涌而出,弄了匠人满眼都是,匠人下意识松开手抹眼睛,手里的竹管猝然自高处跌落。
“不好!”九九是妖,反应比所有人都快,他还没起步冲过去,就看到半空中有什么打在竹管上,原本要落在女人头上的管子偏了方向,哐当砸在晚妆脚边。
可惜九九道行太浅,看不清是如何发生的,他只能鼻子冲天嗅了嗅,没有妖的气味,只有仙的味道。
姑爷、四水归一弟子、天将天兵都是仙,若是仙的话,东家就管不了,只能让姑爷来做。
晚妆惊魂未定,匠人连忙下来道歉,九九怕被晚妆看到,又矮下身躲回孩子堆里,抓不到晚妆散播谣言的把柄,那就拿她串通外人潜入小镇做文章好了。
打好小算盘的九九,还不能马上放心,他知道晚妆待会儿要去造纸的工坊,于是抄近路跑过去,因为调皮捣蛋出名,九九故意撞到书架时,事后也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架子哗啦啦倒下,掌柜飞扑过去要挡住站在附近的晚妆。
其实架子砸不到晚妆,九九只是想看被掌柜扑倒的人会不会撞到一旁的石伢子上。
掌柜笨手笨脚的英雄救美,反而害得本来只要跳开一步就能安然无恙的晚妆整个人都往后倾,九九估摸过晚妆的身量,就算额头砸不到,下巴的地方也绝对能磕到石伢子上。
“嘿!”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晚妆和掌柜换了个位置,随着哎哟一声惨叫,掌柜的胳膊结结实实磕在石伢子上。
他整个人也成了晚妆的肉垫子。
这个女人身上果然有秘密。
正当九九思忖间,两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吓得抬起眼,正撞入宝珠润亮的眼底,少顷,被宝珠揪着到偏僻处的九九,苦恼要如何给小娃娃解释。
插着腰故作大人样的小娃娃盯着九九:“小狐狸,你悄咪咪在做什么坏事。”
“悄咪咪没错,但是好事哦,小东家。”
“什么好事,你不告诉我,我就让先生责罚你。”宝珠摆出先生来。
九九想自己刚才鲁莽,本来就是要被责罚的,打一下和打两下没什么区别,于是也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瞪着她说:“我就不告诉你。”
宝珠葡萄大眼提溜提溜两转,咯咯掩嘴笑道:“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是不是晚妆阿姨身边有魄精的事情。”
魄精,原来是魄精,难怪没有妖气,九九拉起宝珠的手:“宝珠,你带我去找你爹爹,有坏人要害你娘亲呢。”
提到娘亲,宝珠就不插科打诨了,她跑得比九九还快,两个小朋友一下就消失在学堂前面,让拿着戒尺出来的淑琴一头雾水:“九九呢,跑去哪儿了。”
一旁下学的孩子指着街面说:“刚才宝珠带着九九跑了,我看到的。”
“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淑琴想他们乖乖领罚还好说,逃跑回去不也是要被东家狠狠教训一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