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说别的,陕北地区,那里的税收,张居正每年要求那么严苛,某些官员不作为,您认为他们在年底时会通过什么手段来谋取税收?”
“还不是到最后年底时加重税收,狠狠剥削一番!”
“为什么每到冬季,很多百姓都生活不下去,被冻死,被饿死!”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考成法实施的这些年来,官员们勤勤恳恳,努力工作,国家财政收入不断上升,可这些都是表面的现象。”
“是啊!国库的确是充裕了,可为了达到年底考核的要求,地方对百姓的剥削也越来越严重了!”
……
海瑞捶胸顿足,叹道,“这一层是我忽略了,考成法或许在京城周围实施的很好,因为那里管辖严格,官员们不敢造次。”
“可一到偏远地区,天高皇帝远,某些地方官员就会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只为完成年底的考核。”
吕渭纶继续开口,“先生……这还不是关键。”
“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考成法没能发挥巨大作用的真正原因!”
“那就是考成法的最后一步。”
“这最后一步,何解?”
“是考成法中关于考核结果的运用。”
“考核结果运用不到位,考核结果再客观真实也是摆设。张居正将那些官员降职,可他却没深究为何那些官员会没有完成指标,如果是官员不作为就算了,可如果是其他的因素呢?又如何针对这些因素作出改正和调整呢?”
“只有把考核结果真正运用到实处,实现优胜劣汰,从严治吏才能落到实处。”
“张居正在这最后一步上并没有做到位,他的做法很简单粗暴,就是谁没有完成,就处罚,第二年,还没完成,继续处罚,仅此而已。”
“他并没有针对没有完成的事情去深入调查。”
……
海瑞思虑良久,他渐渐有些心情愉悦,大明要是多一些吕渭纶这种敢做敢想的官员,如何还能不鼎盛起来?
“那如此说来,你认为张居正的考成法就全是漏洞了?必须要变革?”
“不,张居正的考成法,当然是具有深远意义的,这是他对大明吏治改革中挥出的一记重锤。”
“他是吸取了以往时期的经验教训的,考成法的一些东西,《大明会典》里也是有记载的,已经算是推陈出新。”
“关于考成法的实施,刚才您也说了,张居正能做到上下有效监督,的确是提高了工作效率,也改善了吏治。”
“这个制度的实施,要是换一个内阁首辅来实施,都不一定能架的住众臣,比如前两任首辅,高拱和徐阶,他们两个绝对不行。只有张居正他有那个干脆和果断的狠劲!”
“若是张居正能在考成法的实施过程中注重对地方官员的执行环节去监督,同时着重研究每一年的考核结果并使其发挥相应的作用,根据缺点采取相应的弥补措施,如此一来,考成法才算是更加完备。”
海瑞问起,“那若是有一天,你当上了首辅,你就会这样做?”
“当然。现在的大明只有整顿吏治,才能便于其他工作的推进,要是官场腐败,吏治混乱,那就别提改革了,就是让这个国家正常运行都很难!”
海瑞抚须发出清脆的笑声,“你这样一说,老夫倒是很期待,期待有那么一天,你能实行新的考成法。”
……
……
生活就像一座桥,一座很长的桥,桥上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物,每个人都想要早一步赶到桥的对岸。
可过桥……哪有那么容易?他需要时间,需要金钱,需要你的青春,甚至榨干你的一切!
有些人一直忙忙碌碌的,只为赶到桥的对岸,可当他静下来以后才发觉,人生这座桥,等他走过一遍,原来已经过了几十年,这几十年好像过的很快,很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只是在过桥。
有些人在桥的对岸大声呼喊,告诉那些正在过桥的人,千万不要急着过桥,因为桥上的时光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可没人相信,桥上的人心想,那些人已经过去享受美好,肯定是想独自霸占,才劝他们不要过去,于是更加努力的过桥……
吕渭纶现在就是呆在这座桥上,他在想,该怎么样才能建起自己心中的桥,或许他需要的是时间也是经验。
两周后。
当吕渭纶再一次进入南京刑部时,有些感慨万千,两个星期以前,他刚来南京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到陌生。
这才过去半月,他已经能融入金陵这座城市了,别看在这十几天,可现在的刑部已经与他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他迈进南京刑部那一刻起,看到的不再是空荡荡的院子,刑部的院子里有刑部官员们自发形成的监督巡逻岗。
因为这时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那些刑部的官员一边聊着天一边等,他们准备看看现在还有谁会迟到,如果真有那号人,一定会嘲笑他一番,用迟到的事情来威胁他。
当然,这只是个别现象,并非所有的官员都会这样。
……
这两周以来,南京的几个主要部门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这个变化的开端还要从南京的刑部开始说起。
自从刑部来了一个新的侍郎后,那里彻底被翻了天。
起初大家并不在意,只是对这年轻官员多带暗地里的嘲讽,认为他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刑部搞特殊,别说他这个侍郎,就是整个刑部说不都会因此被孤立。
刑部的官员们更是苦不堪言,某一日,一些刑部的小官员将此情况汇报给了刑部的给事中,可给事中表示,侍郎做的并不违规,更不违反大明律,虽然他有心弹劾吕渭纶,但人微言轻,光凭他一人是不够的。
就劝说这些刑部的官员们去找都察院的人商量商量。
事实上,给事中就是不想管而已,跟他们打太极拳。
刑部官员找到都察院后,却并没有被支持,更搞笑的是,一个都察院的御史认为刑部的这些官员有意偷懒,是在为不认真工作找靠山,找借口。
于是直接一封奏章弹劾到南京内守备那里,王公公一看不是什么大事,就派了一个守备少监去处理这件事。
这少监秉承了王公公的意志,一顿劈头盖脸的将那些刑部官员给训斥了一顿,某些带头的还被罚俸。
自此,一些苗头开始从南京的刑部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