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去看,那是一些粘着血的绷带被团在墙边,地上铺着一条黑黢黢的毛毯,旁边还倒着几个暖瓶,最里面是些吃剩下的食物包装,墙上还被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显然,这是有人在这生活过的痕迹,而且还是在那些人撤走后发生的。
我一边打量一边纳闷,会是谁住在这,为什么他没有撤走?而且为什么要住在这,难道是那只人傀?想到那个鬼东西,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想再耽搁下去,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出去寻路,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
出了档案室,是一条幽暗的走廊,地上铺着小块的老式地砖,墙围上刷着浅绿色的老漆,上头是玻璃方灯,看这布置我心里一喜,应该已经从7号站台出来了。
我没有停留,快步走出走廊,尽头又是一间房间,门楣上挂着“配电室”的牌子,我犹豫着推门进去。
这里很久没人来了,积累了很厚的浮灰,天棚上吊着乱七八糟的电线,下面是成排的配电箱,我在墙上发现了一根用木条钉上钉子做成的挂钩,上面挂了几串钥匙,钥匙上都贴着胶带,里面有褪了色的钢笔写着编号,不出意外就是管理这些配电箱的。
我没兴趣继续研究,就打算离开,却突然发现有一只单独挂着的钥匙很眼熟,掏我出兜里的钥匙上去一比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两把钥匙的规格完全一样。我兴奋的摘下那把钥匙,一面写着“日光站”,另一面也是我没复刻下来的那一面,写着“货-513”。
我兴奋的击打了一下掌心,太好了,不枉我这趟“出生入死”,终于有眉目了。想起司机介绍的“客货两运”,我想这个“货”对应的一定就是“客”,按照统计学来分析,前一个字代表类别,后面就肯定是具体位置。
我不再耽误时间,继续向外走,走廊连着一个旋梯,那种老木板铺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从旋梯下来,是一个大厅,让人兴奋的是有光从大厅的窗户照进来,斑驳的月光洒在地上,多少让我有些放心。
我扫了一眼大厅,一下子就盯见了靠墙的一排铁皮柜子,不用说肯定是这里,我扫了一眼已经看到了“513”这个编号。
这是一个储物柜,有点像我小时候公共浴池里装衣服的柜子,可能专门给内部工作人员使用,有一些空敞着,没有锁。我掏出钥匙,开始挨个尝试,没到五六个,插进去的钥匙就一松,随着我的手在里面拧动了锁芯。
我心里一阵激动,一直以为这会是某个房间的钥匙,没想到会是个公共的储物柜,我扫了一眼大厅,转身小心打开柜子,折页可能有些上锈,用了很大力气才拽开。
里面是一个漆皮的手提箱,我拎在手里,箱子很轻,并且上了锁,我摇了摇,有个东西在里面晃来晃去。
箱子外面印着兴盛隆的字号,破旧的厉害,两边各有一个铜扣,中间是一个钥匙孔,我尝试掰了一下,中间的弹锁“吧嗒”一下打开了,我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原来箱子并没有锁上。
我把两边的铜扣打开,翻开箱盒,蓝色内胆布上只有两样东西,看着这块染血的牌子,我心跳加速,这块牌子我再眼熟不过,万万没想到箱子里竟然有一块铜牌!
我兴奋拿起牌子,入手沁凉,前后都有花纹,与我们搜集到的牌子如出一辙,没跑了。
另外一样东西,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像是某个器物上的一块,我一时没有思路也并不想在这细想,直接把两样东西收了起来。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不再犹豫,直奔大厅前门,可惜门被人从外面焊死了,我骂了一声,开始找其他出路,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往回走。
不过老天也算眷顾,还真让我发现了一扇窗户,虽然被钉起来,但是有一块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耷拉下来,只要把旁边那块掰掉,就能出去。
想到就做,我尽量小声的拉过来一个置物架,可是在空旷的大厅里还是吓了我一跳。我跳上架子,用掉下来的那块木板去撬另一块,钉子都锈住了,撬的时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特别刺耳。
突然,我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旋梯方向,一个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从那边飘荡过来,我心里一沉,心道糟了,恐怕是那只人傀,这一瞬间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立即逃跑。
最后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我放开手下的控制,不管声音多大,用尽力气撬动板条,随着我手下发力,旋梯那边的也想起“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听着是直奔我过来了。
木条已经有些松动,我顾不上其他,站起来对着它猛踢了几脚,就在旋梯拐角出现一抹深绿色身影的同时,木条应声断裂,我没敢回头的翻了出去,断茬的木条在我左肋滑了一下,我也没有多少感知。
月明星稀,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前面是一片货区,几根刷着防蛀黑油的木头杆子架着大头灯,孤零的立在场中,我深呼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从这里看过去,不远处有一座天桥,那边的建筑有点眼熟,应该就是客站的背面,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可能是我们下车那个坡的后面,当时没注意应该是正好被车站挡住。
我脚下不停,搜索着出口,这边的墙上都拉着铁丝网,水泥墙垛上还插着碎玻璃,根本爬不出去。
又找了会儿,终于被我看到一个好位置,那里缠绕着大量的植被,从墙外延伸进来,铁丝网基本上都被压变形了。我蹬着墙几下爬上去,向外一看,原来是一株倒了的老树,正好砸在上面。
我深吸一口气就要下去,却在这时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被我掰断了木茬的窗户后面似乎正有一个人,月光下只能模糊的看见个轮廓,我心里咚咚直跳,不管你是什么,跟老子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顺着大树爬下来,外面杂草丛生,里面我只认识骆驼刺,穿过高草地,顺着高墙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绕过大半个车站,总算从侧面爬上了高坡。
刚一上来,路边车灯一下子打开,晃了我个满眼,司机老哥一脸幽怨的从车里探出身子,“小哥”,他指指手表,“再有二十分钟你不出来,我今天就认栽了。”
我坐进后面,摸了摸兜,烟在刚刚跑丢了,就问司机要了一支,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拿过副驾驶的烟盒丢过来,抱怨道:“就剩一支了,抽完我就要走了。”
我从里面掏出最后一支烟和火,缓缓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月色不觉满身疲惫来袭,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我刚刚经历的一切都讲给他。我吐出一口烟,对他充满歉意的说:“对不住了老哥,到地了给你加二百。”
我见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惊讶的问道:“咋挂彩了?”
“别提了。”我装作一脸懊恼的样子,“本来想进里面看看,谁知道里头太大,一下子迷路了,有个车间里面住了一窝子野猫,要不是最后找到了大门,今天铁定就要在里面过夜了。”
“嗨,我说呢。”司机看我这狼狈样,也没起什么疑心,没过一会,他表情又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没在里头看见点什么啊?”
我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意识到他指的是传言中的“车祸”,我向下躺了躺,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一些,回道:“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是没看到。”
司机看我聊天兴趣不大,也就没怎么再说,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我再也没有来时的兴奋与憧憬,伴随着汽车平稳的运行,和记忆中窗里的那张脸,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到哈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司机大哥把我拍醒时也是一脸憔悴,我多付了他二百块,转身回了提前订的酒店。
酒店前台睡眼朦胧的被我叫醒,是个小姑娘,不乐意的给我开了房间,我抱歉的一笑,背着包上楼。回到房间我洗了澡,觉得有点饿,大半夜也懒得叫外卖,就泡了桶面,把手机充上电后,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因为车上已经睡了很久,这一觉就不是很踏实,甚至半夜我感觉门外总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像什么人在那碎语,等我打开灯贴着猫眼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折腾了几次,天都快亮了我才睡过去。
早上起来退房时,我问前台昨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时,小姑娘也是一脸疑问,反问我怎么了,我挠挠头说可能听错了。
离开酒店,在门口饭店随便对付了一口,打车到机场,回去的航班暂时没有直达,只能在西安转机,到了大兴机场已经是傍晚了。
站在机场大厅,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天,我却感觉已经与世隔绝了好久,扔掉烟屁股,我深吐一口气,他娘的还是活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