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慕容敬德中风后,慕容伽已经许久未这么长时间陪他了,回回也不过用了饭便离开了。
罗汉床的小几上正燃着乌沉香,味道清淡绵长。
慕容伽全神看着小几上的棋局,黑白子正厮杀得厉害,修长的指反复捻转着黑子迟迟未下手。
对面的慕容敬德倚靠着藏青色大迎枕,同样也看着棋局。这场棋局并非是他同慕容伽对弈,而是慕容伽自己左手执白,右手执黑,独自琢磨着。
室内只留下玉阑与站在慕容敬德身旁的老人张叔伺候着。
房内空幽,除了外面的雨声,便只剩下慕容伽偶尔落子的声音。
将黑子落入棋盘中,慕容伽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父亲,初六我便要去淄川了。”
他的话音方落,慕容敬德便瞪大虎目看向他。
慕容伽的目光又落回在棋局上,捻起一枚白子拦下黑子的后路。
“父亲。”慕容伽又抬头看向他,凤眸内沉沉湛湛,语气低沉,“儿子一定会替您拿下金陵城。”
慕容敬德颤抖着身体,嘴唇嗫嚅着,似有千言万语。
慕容伽睨了眼一旁立着的张叔。
张叔会意,忙走近慕容敬德,弯身安抚着,“老爷,小公子都是为了您啊。如今大公子,二姑娘都不在了,小公子一片真心俱是为了老爷,为了慕容家啊。”
犀利的眸光直直的射向张叔,虎目如淬了火一般,紧紧的灼着他。
张叔不敢看他,侧过头替他掖着被角,“老爷,您也看到了,小小姐与小小公子在金陵城里受的苦,若不是小公子,他二人迟早折在那里了。二姑娘给您留下的念想,你不能辜负了啊。”张叔的眼眶泛着红,他是慕容家的老人了,慕容家的三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慕容敬德努力张着嘴,却只留下咽呜声,历经沧桑的虎目亦是通红一片。
张叔见他平静下来才躬身退到一旁。
慕容伽拾起被黑子吃掉的白子,姿态清雅,眸色淡然,“父亲何必动怒?这天下本就不是一言之物。”
慕容敬德的呼吸愈发浓重,双手也颤抖的厉害。
忽地,外间守着的丫头推门进来,“老爷,公子,小小姐与小小公子到了。”
慕容敬德闭上眼压下心里的起伏,再睁开时已恢复如常。
慕容伽放下棋子,玉阑跪在罗汉床前替他穿好锦靴。
甫一入内,姐弟二人便觉得进了三月天,将手暖交给丫头,又有仆妇解下二人的狐裘。
今日天气太过湿冷,盛辉堂内不但燃了地火龙,还多置了几个炭盆。
余光瞥见罗汉床的人,只见他面目含着浅笑,凤眸流转着柔意,身上那一身海棠红的锦袍衬得他张扬又不失俊雅。
而慕容敬德的面上却带着几分哀伤,眸色如霜下的落叶,黯然落寞。
她敛下眉色,牵着龙子璟走到二人面前。
伺候的丫头早已备好软垫,二人齐齐跪下,“吱吱、虹儿给外祖、小舅舅拜年。”
“愿外祖福寿康宁,松菊延年。愿小舅舅早觅良人,事事顺意。”
“愿外祖延年益寿,心想事成。愿小舅舅平安喜乐,吉祥如意。”
慕容敬德看着二人,嘴角嗫嚅着,眸内染着笑意,眼尾却泛了红。
一旁的李叔得到示意走到姐弟二人面前,呈上一早准备好的红封。
见姐弟二人收下慕容敬德的红封,玉阑也走上前将慕容伽准备的红封递给二位。
姐弟二人接下红封,齐齐磕头,“谢外祖,谢小舅舅。”
二人坐下没多久,丫头进来通传,桑楠求见,说有要事。
慕容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