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闹闹只是一阵。岳千烛最后还是带着贺寒嘉去了一趟延寿殿。
岳千烛来到延寿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告夏恪勤,关于工部这方面夏沐濋会给他开个后门。
刚开始夏恪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相信。夏沐濋虽然是被父皇安排进入工部,可那是实打实握在手里的朝中大权,沾上怎么可能轻易松手。
不过岳千烛给他的解释确实十分真切。对于一个没有野心夺储的人来说,夏沐濋确实没有要掌握朝权的必要性。相反,他也不想被纠缠于朝中政务。
依靠这一点,夏恪勤还是选择相信岳千烛,不顾老师的反对拟写了一分名单,名单里的人都是夏恪勤自己培养的势力,挑出几个安排在工部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岳千烛也告诉了夏恪勤,可以将工部换成夏恪勤的人,但是工部尚书的位置他也无法全权安排。
为此夏恪勤表示理解,只要能在工部按插他的人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工部刚落到夏沐濋的手里的时候,他还以为夏沐濋和过来分一杯羹。现在看来,工部其实也算是变相的落入了他的手里。
岳千烛说完正欲要走的时候,夏恪勤叫住他:“弟妹可是听三弟说起国公府的事?”
岳千烛转身摇头:“不曾。”
“哦。那没事了。”夏恪勤笑着说。
岳千烛顿了一下,问道:“瞧着二殿下的模样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当然不是没有事的样子。
夏恪勤其实十分好奇宣蓉殿被禁足当晚,夏恪群偷偷溜出宫去到国公府的目的。只是当时被夏沐濋发现拦住,故而没有听到消息。他只是好奇夏沐濋会不会告诉给了岳千烛,不过看岳千烛的样子她似乎并不知道。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多嘴了。
夏恪勤依旧保持着微笑说:“工部原来是国公的地盘,现在是在三弟手中。本宫只是担心国公府会给三弟使绊子而已。”
岳千烛恍然,说道:“沐濋这次想要尽快安排好兵部事宜,相信薛国公是无处下手,二殿下不必担心。
“三弟办事本宫向来放心。”
“那就好。”岳千烛微微行礼:“我先告辞。”
夏恪勤礼貌点头:“弟妹慢走。”
贺寒嘉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人出来,听到身后有动静起身看到岳千烛走过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迎上去说:“娘娘说完了?”
岳千烛现在要回去长公主那里,说着:“你刚才怎么不跟着进去?”
贺寒嘉跟在她身边说:“在宫里,能不听的消息都不要听。”
岳千烛:“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还会躲避是非。”
贺寒嘉:“是家里人教的明白。”
贺家可是侍奉过两位君主的将门,贺寒嘉早就耳濡目染这些可以免除是非的小道理。
岳千烛停下脚步,看着英姿飒爽的贺寒嘉。她与别家千金不同,将门之女,英气不凡。要不是她眉眼间的过于凌厉,单是这般直率就不得不让岳千烛想起了沐凝姐姐。
贺寒嘉走几步发现岳千烛的脚步停下来,回头问:“沐王妃怎么停下了?”
岳千烛淡淡一笑,恢复步伐,边走边说:“我以前觉得你与沐凝姐姐很像,经过几日的接触下来发现你们也就是看上去很像而已。性情方面还是有些不同的。”
贺寒嘉并没有被岳千烛形容像一个人而不悦,反而很坦率的说:“那是自然。沐家小姐的芳名末将是听过的,知书达理,温柔可人,也是末将欣赏的那种女子。可是,沐家小姐是沐家小姐,末将是末将,骨子里的性情才是塑造一个人的根本。”
贺寒嘉快走两步转身,双手负后,一边倒着走一边说:“末将听到过很多相似沐家小姐的言论,不过其中唯有沐王爷的形容让末将更容易接受。”
“为什么?”
“因为沐王爷虽然认为我们想象,但是从未进行过比较。”贺寒嘉说:“沐王妃也好,陈领军也好。你们看末将的时候都是想穿过末将去看你们记忆中的人。但是沐王爷不是,他看到末将的时候虽然惊讶,但也只有初次见面的时候会,其他时候都会看待末将如常人。”
“嗯?”岳千烛停下来,被贺寒嘉说动。
她说,夏沐濋对她并没有在努力的去寻找沐凝姐姐的影子?
贺寒嘉跟着停下来,站在岳千烛面前,微笑着说:“末将猜想,沐王爷已经渐渐放下。可是沐家小姐的死依旧是王妃与陈领军的心结。”
······
夏沐濋回到忘月轩,一只手转动着手里的扇子,另一只手拖着下巴,思考下一步怎么做。正好秦绍星进屋送茶,他叫住他。
“最近冯恒在做什么?”
自从前日两人知道夏恪群密见薛清平后,夏沐濋就一直派人观察薛党所有人的动静,京中的眼线网彻底被他动用起来。
秦绍星说:“冯大人每日朝后就直接回去京都衙门,除了去考察沐王府修建的地段,其他时候并不出门。”
冯恒现在虽然恢复自由身,但是夏沐濋还是用给沐王府挑地皮的借口牵着他。薛清平在上京城最好用的人就是冯恒,这个冯恒他可是要彻底把控才是。
“唐佑呢?”夏沐濋的手指敲着桌面传来有节奏的声音:“还在那个院子里?”
秦绍星回说:“于良早上过来传话。唐佑猜想到王妃在宫里成为了人质,决定等到废太子唐路出宫之后他再带人离开。”
夏沐濋的手指一停,单手握拳,指节发白。
这个唐佑,还真肯在上京城浪费时间,千烛安不安全与他何干!
“就让他等着吧。”夏沐濋哼了一声。
秦绍星心里也是气,自家王爷和王妃感情甚笃,这个鲁朝太子还在这耽搁个什么劲!
“王爷。”秦绍星的正事还是要说的:“我们那天晚上听到的消息不用动手吗?”
想到前天晚上听到的消息,夏沐濋就眉头紧锁。他想到薛清平会打皇宫的心思,没想到他的想法竟然如此有如此野心。
夏沐濋想了想说:“这皇城里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
皇城里没有,但是皇城外有。
夏沐濋抬头对秦绍星说:“去请安和王与叶适言过来。”
······
岳千烛被贺寒嘉戳中的心软的地方。
沐凝的死一直都是岳千烛和陈致心中的死结,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等圣上对唐路的问罪,都是在清理将来真相大白之前的一切阻碍。
但是沐濋并没有试图在贺寒嘉的身上找到一些回忆,是不是就证明他真的已经渐渐放下?
不,这绝对不可能!那是他的姐姐,他不可能放下!除非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请要去完成!
岳千烛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夏沐濋更重要的事不就是给所有人公道吗?
“沐王妃?”
岳千烛一个激灵,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神来,看见是夏艺青。
“你怎么了?本宫都叫了你好几声了。”夏艺青问。
岳千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才有些晃神了。”
夏艺青笑着说:“是不是想濋儿了?”
岳千烛微微一笑,刚才她确实是在想沐濋。
夏艺青以为自己猜到没错,继续说:“本宫理解,小两口被迫分开几日确实难受。不过没有关系,等到新年你们就可以一起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还没有举行大婚。”夏艺青很是惆怅的说:“应该将你们的大婚提上日程,等到新年庆典结束之后,本宫找圣上商量一下。”
夏艺青自顾自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将一直不语的岳千烛拉到书案前,准备好笔墨纸砚放在她跟前。
岳千烛的情绪不是很高,满脑子都是沐凝姐姐。对夏艺青的说的那些并没有认真听,直到坐在椅子上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她派任务呢。
“这是?”
“本宫想了想,还是觉得写请柬看着正式。”夏艺青将要宴请名单铺开放在岳千烛的眼前说:“本宫知道你写的一手好字,所以只能拜托沐王妃辛苦一些,写这些请柬。”
说着,岳千烛就看到宫女们抬过来一个箱子,打开看看到里面都是红色烫着金花的空白请柬,等着她一笔一笔的去书写名字。
夏艺青满怀期待的问:“沐王妃不会拒绝吧。”
相比在屋子里写请柬,岳千烛更不愿意去内务府。有这等好的差事,她是不会拒绝的。
“好。臣女来写。”
夏艺青拍了一下手掌说:“那就太好了!”
岳千烛看着箱子里的请柬,没个一天时间她是写不完的,不过正好好久没有练字就当写写画画打发时间了。
“还有这个。”夏艺青又拿出一份名单,使了使眼色笑着说:“这个是邀请部分进京述职的官员名单。本宫也要邀请他们。”
说着,夏艺青打开名单,岳千烛的视线只是随意一扫,在名单中意外发现了一个人的名字,视线顿时锁定住,脸上由惊讶变为了惊喜。
淮州府岳千炀。
岳千烛没有想到弟弟的名字会出现在这次的特别名单里。圣上邀请了弟弟,是不是就证明,圣上对岳家重新恢复了正名,重新开始重视岳家?
夏艺青一直都在观察岳千烛的脸色,看到她高兴起来,可算是没有浪费自己的良苦用心。天知道,夏艺青为了能够让岳千烛与弟弟团聚,她可是找了很多理由才让皇兄同意宴请外来臣子共同赴宴。
为了让岳千炀赴京,她可是好一番周折呢。
岳千烛此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心里面只有高兴和激动。她不由自主的抚摸着弟弟的名字,抬头看向夏艺青,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谢谢长公主。”
夏艺青眨了眨眼睛,终究是还是叹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本宫?”
“如果是圣上提出的话,沐濋会早就告诉我的。只有是长公主殿下提出来的,沐濋才不会那么快的知道。”
岳千烛起身向夏艺青行了礼道:“相比弟弟入京与臣女过年,臣女更感激长公主殿下能够为臣女的娘家着想,能够让圣上同意。这对岳家来说,是莫大的支持。”
岳小侯爷被邀请入宫赴宴这是多大的支持啊,这可就让天下人都知道岳家已经恢复了名誉,圣上对岳家已然恢复清白。
夏艺青让岳千烛起来,说:“这也不只是本宫一人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岳家的冤案不仅是一人造成。本宫的夫君当年在监审当中也有疏忽,才造成岳府的悲剧。这次让小侯爷入京,你们姐弟俩可以共同赴宴就是表明你们岳家的清白,也是夫君与本宫对岳家能做的一点补偿。”
夏艺青拍着岳千烛的手说:“本宫这一生从来不做对不起他人的事,唯独对岳家很是愧疚。你现在是濋儿的妻子,岳小侯爷是惟儿视为一生的好友。于情于理,本宫都要弥补这份亏欠。还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当时的决定,切莫一直带着仇恨和不甘再去生活了。”
岳千烛摇着头。她其实一点都不怨恨当年的两位监审。无论是平莱王也好还是苏侯爷也罢,在父母自杀而亡之时他们都远在上京,她相信如果他们其中一人与薛清平来到淮州府,绝对会组织惨案的发生。
平莱王已经当面对她道歉,苏侯更是为了自省入狱。他们已然抹平岳千烛对当年惨案的伤痛,真的不必要再如此苛责。
她恨的是当时陷害他们岳家的真凶唐路,是不断给岳家抹上污名的薛清平,是借着岳家为跳板的众人。
岳千烛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突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希望。她还有她的弟弟,这一次真的能够挺起脊梁了。
夏艺青笑了一声拿起手帕擦着岳千烛的眼角:“瞧瞧你,怎么还要哭了?”
岳千烛这才感觉到眼睛早已经湿润,眼看着就要滴下泪了。
“臣女只是有些感动。”岳千烛退后一步偏过脸去。如此激动的落泪,实在是不成体统。
夏艺青说:“不要感动了。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快把小侯爷的名字写上,让他赶在年节前抵达上京。”
“殿下说的对。”岳千烛抹了一把眼睛,坐在桌前拿起一个空的请柬摊开,拿起毛笔蘸好墨,深吸一口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弟弟的名字。
岳千炀的字迹,铿锵有力,满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