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给你。热乎的。”
傍晚的皇宫比任何地方都冷。陈致奉命一直待在贺家军中守在镜月殿门口。与他一直并立的还有贺家小姐贺寒嘉。
贺寒嘉看到陈致今天没有一起吃饭,于是就偷偷去了御膳房,拿来的刚刚出炉的肉包子递给他:“御膳房新做的。”
陈致看着身着盔甲的贺寒嘉有些恍惚,她实在很像沐凝,除了眉宇间的凌厉不似沐凝的温柔,其他地方都能够看到沐凝的影子。
“不喜欢?”贺寒嘉见陈致没有反应,又递了一下包子。
陈致接过来放着包子的油纸袋:“谢谢。”
“客气。我们也算是并肩几天的战友嘛!”贺寒嘉双手搭在围栏上,深深输出一口气:“宫里的氛围还真是不好。”
诡异又带着孤清。
陈致吃着包子闭着嘴巴咀嚼,也看着远处。
“陈领军。”
“嗯。”
“我一直明白。”贺寒嘉转身倚在围栏看着陈致说:“以你的功勋和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任何军队的将军,统帅一方,为何只做一军队领军呢?”
陈致低头笑了一下,这种话他经常能听到,可是再多的话都抵不过他心中最初的想法。
“我对统领一军没有兴趣。”陈致说:“相比这些功成名就,我更想完成她的夙愿一直在沐王身边保护着他。”
贺寒嘉对陈致的过往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以前未过门的妻子沐凝,也只有她会让陈致如此肝脑涂地的去一直保护沐王爷。
“这是你对沐小姐的承诺吗?”贺寒嘉问。
陈致收起吃了一半的包子,说:“不是,她没有来得及对我说最后的话。不过我知道她会对我说什么。无非就是希望她最疼爱的弟弟可是受到保护,嘱咐我好好活着。”
贺寒嘉点头,这会是沐凝会嘱咐的遗言。
“你一定很喜欢沐小姐,她也一定很喜欢你。”贺寒嘉说:“以前听到我爹与沐元帅闲聊,就听到了你们的婚事。当时我爹有意撮合我哥和沐小姐,被沐元帅阻止,才知道你们早已经私定了终身。为此我爹娘还可惜了很久。”
“那现在贺将军和贺夫人能够允许我在贺家军中,还真是幸运。”
“哈哈哈。那是因为我爹娘知道,依照当时的状况,我哥确实是高攀了沐小姐。只有你能配得上沐小姐。”
贺寒嘉双手抱臂仰着头看着对面的陈致说:“不过都过去六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陈致顿住,脑海里闪过沐凝的音容相貌,她的容貌已经越来越浅,越来越让他抓不住了。放下了吗?不会!他还没有手刃那个让她惨死的凶手,他是不会放下的。他知道,他要是能够在梦里见到沐凝,她一定会他不要再纠结心中的恨意,早点放手,去寻求新的生活。
沐凝经常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为什么要放弃这些美好去记得以前的伤悲?道理陈致都懂,但是他终究不会像沐凝那样乐观善良,超脱凡尘。
两人相对而战,贺寒嘉看着陈致,陈致低头想着沐凝。宫里的夜就是这么凉,是没有人情味儿的那种凉。
······
初仁皇帝通过岳千烛表明他要见唐路,这在夏沐濋耳中就是拿着岳千烛作为威胁的一种举动。这就无能为力了,夏沐濋是无法忤逆圣上,最后只得不情愿的满足唐路的愿望,让他去见圣上。
“真是难得,沐王爷肯让我去见你的父皇了。”唐路走出牢房与夏沐濋擦身而过时轻蔑道:“是不是你父皇威胁你了?”
“带走。”夏沐濋不理唐路让秦绍星寸步不离的跟他。
唐路哼笑一生,紧接他的双手就被秦绍星绑在身后打了一个死结,双眼被他蒙住挡住了视线,押他走出地牢。
岳千烛站在地牢口,看着唐路被秦绍星押解出来,放在双手中的双手紧紧握住,她多希望这次唐路出来是要被推出其斩首示众告慰天上的英灵。
唐路走出来,似乎感觉到旁边有人,他停下脚步,头微微侧过来,笑着:“沐王妃?”
岳千烛咬紧牙关:“是。”
“天命昭昭,沐王妃觉得岳家之祸可否在本殿下去见齐越圣上之后就能够真相大白?”
“天命昭昭,鲁朝废太子好自为之。”
唐路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抬步向前。他被强行送到马车之上,刚想稳稳的坐好就被秦绍星一个手刀将他拍晕,倒在席榻上。
秦绍星松了一口气,他实在做不到对唐路以礼相待,还是敲晕了省事。
马车前行,马车内有秦绍星亲自看守,马车外是数十神远军亲自护送,浩浩荡荡去往皇宫。
岳千烛看着离去的队伍,全身紧绷,杀意正浓。这是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的肩膀:“放轻松些。”
夏沐濋的话轻柔的进入岳千烛的耳朵,瞬间软化她心中的愤恨。在他的安抚下,岳千烛渐渐放松下来,没有之前的那般焦灼。
这时来了一个一直在忘月轩守卫的将士:“启禀王爷,大殿下与薛国公在忘月轩等您。”
夏恪群!薛清平!还真是稀客!
“要见吗?”夏沐濋没有回复而是直接问道岳千烛,只要是她不想见他就可以将人送出去。
他们此时来无非就是打听昨日在庆华殿的情况,还有夏沐濋带走红纱军大印的事。毕竟宫里宫外风起云涌,对于一无所知的他们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与其在这边猜测还不如直接来问当事人。
夏沐濋知道今日岳千烛心情不好,所以一切都听她的。
“那就见吧。”岳千烛站在夏沐濋的身侧:“难得是他们来。”
······
夏沐濋与岳千烛回到忘月轩的时候,薛清平与夏恪群已经在等着了。私人见面相互用礼仪客套了一下便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夏沐濋作为忘月轩的主人率先开口:“不知大哥与国公一起前来所为何事?”
夏恪群坐在右侧,含笑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望一下三弟妹,作为大哥的还没有来看望过。”
这里还有岳千烛的事?这真是各家夫人都被夏沐濋派人给挡住了,唯独挡不住大皇子。
说完,夏恪群叫来身边的随从拿过来一个匣子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一颗像核桃大小的一颗珍珠。
“这是淮南进贡的一颗上好的珍珠,本宫特意拿来送给弟妹。弟妹产下沐王府世子太过辛苦,这颗珍珠就算是宣蓉殿送来感谢弟妹。”夏恪群示意让随从将匣子盖好送到岳千烛旁边的桌子上。
岳千烛本是不想领夏恪群的情,只是既然都搬出了德妃娘娘,她无法拒绝。反正不拿白不拿,一颗晶莹剔透的上好珍珠应该能卖上大价钱,换来的银子就留着给小顺买间酒楼。
“拿我就谢谢德妃娘娘和大殿下的好意。”岳千烛说:“只是生下孩子算不得辛苦,宁儿是我的亲生骨肉,作为母亲为付出一切都是理所应得。”
“是是是。”夏恪群连说了几个是字:“本宫的皇妃如今也有身孕,弟妹哪天有功夫了可以去本宫那,给本宫的皇妃讲讲怀孕期间该注意的事,当作是为她宽心了。”
岳千烛微微点头,客套和寒暄大家也就不必要当真。
一旁的夏沐濋则一直冷着脸,他不喜欢夏恪群,除了儿时的不喜欢的基础外,还有他曾经抢过他的婚事。到如今,夏沐濋都对夏恪群向圣上请婚迎娶岳千烛的往事耿耿于怀,更别提他们的目的不纯,利用岳家去掩盖他们贪污的罪证。
“大哥的心意已经送到了。”夏沐濋看向左侧:“薛国公也是送礼的?”
薛清平可没有送礼维系关系的打算,按照品阶薛清平的官职与神远军主帅的夏沐濋平起平坐,只是夏沐濋是皇子藩王的身份,所以地位更高一些。但是再高的王爷也不如开朝功臣来的卓越。更何况,夏沐濋终究是个晚辈,薛清平大可不必要放下身段。
薛清平呵呵笑着:“老夫听说京都衙门的冯恒在王爷的府上。”
“是。”夏沐濋说:“就在偏院忙着呢。”
夏沐濋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他带走的冯恒,也知道肯定会被薛清平知道,今日薛清平的目的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京都衙门能帮沐王爷做什么?”
夏沐濋说:“本王想在上京城购置一块地建一座沐王府。冯大人作为上京城的父母官肯定是知道哪里的地段好,就劳烦他帮忙看看。”
这个可不是夏沐濋说慌话,昨天冯恒进入忘月轩后,秦绍星特意去到京都衙门将他所有的公务都带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了上京城的房屋土地图,点名让冯恒给夏沐濋挑地段建王府。
夏沐濋要回京!
夏恪群一慌看向对面的薛清平,只见薛清平也有稍稍的诧异,不过要比夏恪群这个年轻人更能控制住表情。
“只要沐王爷想回来大可与圣上说明,肯定会给王爷选一个好的地方。”薛清平说:“老夫记得沐王爷刚刚封王之时,礼部就给王爷选好府宅作为沐王爷在京的王府。王爷大可以考虑那处,何必再让一个不懂地段的冯恒在忘月轩多打扰。”
“国公说的那处宅子本王知道,不就是与郡主府隔街向往的那个府宅嘛。”夏沐濋摇头说:“那里距离街面太近,本王的王妃喜欢安静,那里不适合。”
“国公也说了,圣上会给本王安排一个好地方。既然可以随便挑地段,那还不如让本王自己挑,再上交给圣上,这岂不更好。”夏沐濋看向夏恪群,微笑着:“你说呢,大哥?”
这猝不及防的提问可是让夏恪群吓了一跳,他还在想夏沐濋要府宅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现在被冷不丁的一问,顿时有点失态。
“这个——”夏恪群迅速调整好状态说道:“三弟说的是。三弟称王多年,在上京城中虽然有住处,但今时不同往日,三弟现在已经成家,王妃和世子怕是不太合适住在一个小小的别院。”
“本王便是这么想的。”夏沐濋肯定夏恪群的建议。
夏恪群附和着笑笑,总感觉夏沐濋的目的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然而,事实上,夏沐濋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
薛清平是想要带走冯恒去详细问他关于夏沐濋拿着红纱军大印的事实,眼看着冯恒是带不走了,薛清平也就没有必要在与夏沐濋兜兜转转,直接说道:“老夫很是好奇,沐王爷为何要带走红衫军大印。”
夏沐濋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他半倚着椅背,反问:”薛国公认为呢?”
“老夫自是猜不出沐王爷的心思。只是不管是何种原因,沐王爷昨日拿走红纱军大印的行径实在是有些过分。今日一早,兵部和刑部众臣都在朝中联名上奏,说要追究过往要对沐王爷你进行弹劾。沐王爷如此目无军律,岂不是在给自己招惹麻烦!”
岳千烛一动,刑部要弹劾夏沐濋情有可原,那是薛清平的势力范围。可是兵部明明就是沐元帅的人,居然也联合弹劾。想来沐元帅不在的这些日子,兵部并不安生。
夏沐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入京之后是不需上朝的,看来他需要出面去看一看了。
“麻烦?”夏沐濋轻笑一声:“今日弹劾之后,圣上可有召见本王?”
没有。
“圣上可对联名弹劾做出任何回应?”
也没有。
“今日可有人刑部或是大理寺的人来审问本王?”
并没有。
夏沐濋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打着另一支手的手心:“如此,所谓的弹劾又有什么威胁呢?”
夏恪群看了一眼自己舅舅,他本来以为夏沐濋多少会被震慑住,可没想到他不仅不恐慌害怕还非常的得意,这一时让他们无法摸清夏沐濋的心思。
夏沐濋继续说:“薛国公。你要知道,本王能够被弹劾的内容在你们手里是一抓一大把,可是本王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你就应该这其中定是有你们无法知道的关联。”
“本王拿了红纱军大印开始就没打算瞒着,调动红纱军可远比要调动本王的神远军要简单的多。当然,薛国公现在已经暂管红纱军主帅,完全有能力和资格将大印带走。”夏沐濋勾唇一笑故作叹气:“可是本王就是要手里有兵,借用红纱军大印只是图方便,薛国公可是将大印带走,大不了本王就调兵过来呗。”
夏沐濋的双眼中闪过敌意:“二十万神远军可比上京城的兵多的多!”
夏恪群豁然站起提醒:“调军入京,你这是要谋反!”
“大殿下可是把话说严重了!”夏沐濋丝毫不虚的看向夏恪群:“本王若是没有兵在手,可就要被人欺负了!”
“你这是要冒天下大不违的!”
“又不是没冒过,有何不可!”夏沐濋说:“以前的禁足黔地也好,现在的两部联合弹劾也罢,本王从来不怕!”
夏沐濋将扇子合拢,缓缓的说:“该怕的是本王的对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