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濋气鼓鼓的回到卧房,进入到内室前他停了一下,恢复笑弯了眼睛,脱掉披风,将怀里的汤婆子拿出来放到一边。为了节省他要在外室取暖的时间,汤婆子从来不理手,就连披风也提早用上了寒冬时候的厚披风,就是为了保暖。
此时的岳千烛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挣扎着睁开眼睛。
夏沐濋看着她睡眼惺忪,走过去半跪在她床前,抚摸着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浅尝则止。
“等我回来?”
“嗯——”岳千烛的声音极其慵懒,挠的他心里痒痒的:“聊完了?”
“嗯。”夏沐濋的鼻尖轻触她,看到她如此平安,心里也跟着高兴。
岳千烛强打着精神:“千炀走了吗?”
夏沐濋可不敢告诉她自己刚对岳千炀哼了几句,说:“没,李管家安排他和宫林去休息了。”
“哦。”岳千烛说:“明天让他们回吧。”
“嗯——嗯?”夏沐濋没有听错吧,她让岳千炀回去?
岳千烛听到夏沐濋疑惑了一声,道:“我已经没有事了,就不耽误他。眼看着就到年末,淮州府应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在场。”
话里话外岳千烛不希望岳千炀耽误正事。他们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岳家,现在正是重拾父亲清誉的时候,岳千炀任重而道远,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就是耽误了进程。
夏沐濋心中一喜,这可是断了岳千炀在这粘着岳千烛的心思,他何乐而不为。
“好。”他说:“我明日派人送他回去。”
岳千烛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摆手说:“睡吧。”
“嗯。”夏沐濋再次亲吻岳千烛的额头后就到一旁的软榻上准备睡觉。这几天同床是不可能了,但是为了时刻照顾岳千烛,他就选择在软榻上将就一夜又一夜。不过,这在夏沐濋眼里并不是将就,整个沐王府就被有比这更舒服、更合适的地方。
岳千烛微微侧身过去,背对着夏沐濋的方向,缓缓睁开眼睛。
哄人难!哄夏沐濋真的难!这个时候只能牺牲她最疼爱的弟弟了。
······
“为什么?”岳千炀抱着自己的包裹坐在岳千烛的对面,一脸的哭唧唧:“为什么要赶我走?”
岳千烛扶额。她没想到夏沐濋的动作那么快,昨天说的送岳千炀离开,今天一一早就准备好快马,甚至还配了神远军的将士护送,这等阵仗让岳千炀不得不返回淮州府。只是在走之前他总要弄清楚,姐姐为什么不让他留在这。
“姐姐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是不会走的!”岳千炀耍起小孩子情绪,开始耍赖!
岳千烛无奈,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一边的夏沐濋带着淡淡的警告说:“本王的话就是理由,岳小侯爷有意见?”
岳千烛和不远处的宫林相视一眼,他们家岳小侯爷的矫情有人治了?
“我——”岳千炀闭上嘴,对上夏沐濋递过来如刀子的眼神,顿时没有了话。
夏沐濋轻笑一声:“岳小侯爷,别忘了本王昨天对你说的话。”
淮州府!满意的答卷!收回淮州府的主事权!
就差说一句:“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给本王滚蛋!”
岳千炀立刻抱着自己的包裹起身,很是郑重的说:“姐姐,弟弟还有正事要办,就不在此劳烦姐姐和姐夫招待了。一个月后,弟弟再来看姐姐。”
说完,岳千炀来到宫林前,平静的说:“我们走吧。”
岳千炀突然的转变让宫林很是诧异,只能微微点头。临走时就听到岳千烛叫住自己。
她说:“宫大哥,拜托了。”
宫林点头,退出房间。
夏沐濋微眯双眼看着宫林的背影离去,双手拢在袖子里,问道:“你又拜托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拜托他好好照顾千炀。”岳千烛用迅速回答掩盖自己的心虚。她怎么会告诉夏沐濋,偷偷去查她肚子不舒服的原因。
“对了,你昨天跟千炀说什么了?他今天这么听话。”岳千烛还是惊奇刚才千炀的反应,实在是转变的太快,也实在是太听话了。
夏沐濋来到床前给岳千烛盖被子说,含糊说:“没说什么,就是看他做的淮州府公文有点问题,让他回去再精炼精炼。”
“问题?什么问题?”岳千烛一惊,用老母亲看到孩子习作不合格而担忧的语气说:“拿过来给我看看。”
夏沐濋直接将岳千烛抱起,重新放在床上让她躺好,刮着她的鼻尖,笑着说:“昨天白晨已经指导过他,他很聪明,一学就会。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去重新写。”
“真的是这样?”岳千烛不是不相信千炀的学习能力,还是不相信他现在能够这么听夏沐濋的话。
“真的!”夏沐濋盖好她的被子说:“现在你的任务调养好身子!乖乖躺好休息,我请大夫进来。”
话很轻,但是毋庸置疑,不可反驳。
岳千烛知道自己又开始瞎操心,那干脆就什么也不想。反正,天塌下来有夏沐濋顶着!
夏沐濋见她配合自己很是欣慰,掩好被子,放下挡风的床帘便走出去。
“叫大夫进来,一定要好好检查。”夏沐濋吩咐冬云说。
“是!”冬云乖乖点头!
夏沐濋见到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双手拢在袖间,向书房走去。
此时的陈致和秦绍星已经到了书房,这几天他们一直在查岩西寺起火的事,不眠不休,看上去疲倦不堪,但精神上依旧十分清醒。
“怎么样了?”夏沐濋看向秦绍星:“你先说。”
秦绍星立刻坐直身体汇报:“末将将包括幻参方丈在内岩西寺三十六名僧众全部扣留寺中审问。得知在大伙前七日起,来到岩西寺做法师的人突然增多。”
夏沐濋皱眉:“法事?”
“是。而且都是丧事。”秦绍星说:“因为岩西寺僧众有限,他们又因为对这种超度法事十分重视,所以在这几天内,岩西寺在管理上有些凌乱不周全。并且这本就是岩西寺的事务,将士们无法阻止,只能守卫王妃所在的西厢房,无法守护岩西寺。”
七日前,夏沐濋已经去到萍地,所以根本没有想到岩西寺会有这么热闹的一次。
秦绍星继续说:“末将怀疑有人趁着法事期间接近西厢房。所以末将将凡是做法事的人家全都带回来审问,审问得知,这些人家都在半个月前接到自称岩西寺僧众送来的祈祷,说是他们的家人都是死于非命,需要到神圣之处超度亡灵方可进入轮回。这些人便都在集聚地岩西寺。”
“啪!”的一声,夏沐濋重重的拍着桌子质问秦绍星:“如此反常举动,你为何没有注意到?”
秦绍星起身跪在原地:“是末将疏忽!”
“疏忽!”夏沐濋哼声:“本王的王妃差点因为你的疏忽枉送了性命!”
秦绍星低头请罪:“末将该死!请沐王爷惩罚!”
秦绍星的手背上有灼伤的痕迹,在盔甲下他的手臂和后背依旧有被火烧伤的重伤。那场大火中,是秦绍星拼了性命去救岳千烛和冬云。要不是有他在,就不会被推出一条生命之路,要不是有他在,岳千烛母子俩恐怕性命堪忧。
夏沐濋是对秦绍星的疏忽而愤怒,但他也对秦绍星的行为很是感谢。大火是真,但他救人也是真。
夏沐濋缓了一会儿,摆手说:“你继续说!”
“是。”秦绍星知道自己免于了惩罚,但是心里的愧疚不会因此被免除。他依旧跪在地上,继续说:“末将已经查到给这些百姓送消息的僧众,经幻参方丈确认,此人是原岩西寺的人,因为触犯寺规,被幻参方丈赶出寺庙。此后此人死性不改,依旧用岩西寺的名声行骗来谋取钱财。”
“这次,是有人找到他让他传播假消息,就是为了让岩西寺应接不暇,有人好混入人群中借机钉死西厢房院门,在墙体上泼洒燃油。”秦绍星将调查的结果如实汇报。
此时的夏沐濋非常冷静,致力于找出结果,问道:“门外的守卫呢?”
秦绍星回答说:“经调查,当时守卫院门两侧的守卫在轮岗的时候被人打晕。末将猜测,是有人观察了西厢院很久,找准时机和空挡,换了自己的人上去,借机行事。”
夏沐濋手指摩擦着横放在案几上的扇子的扇骨,不带任何的通融命令道:“将被打晕的将士找出来,军法处置。”
轻易被人打晕占用位置,实在是有违神远军的脸面。不让他们死就已经是夏沐濋为了妻子而积善造福了。
秦绍星联想到那两人军法处置的惨样,如果顶着一口气的话,说不定还能留下半条命。
夏沐濋对秦绍星说:“查到是谁所为吗?”
秦绍星哑口无言:“这——”
“这与属下要汇报的有关。”陈致立刻接上话来。
夏沐濋意味深长的看了秦绍星一眼,看向陈致。
陈致并没有参与调查岩西寺大火的事,他当时就在夏沐濋旁边,根本不知道大火当日发生了什么。所以他调查的则是关于鲁朝要废太子唐路的事。
陈致说:“属下于前日遇到了于良。”
······
于良,鲁朝太子唐路派到唐佑身边的侍卫。
陈致正在调查鲁朝的情况,不成想在凰城外碰到于良。两人并不熟识只是有过几次一面之缘,按道理讲,敌对双方见面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于良毕竟跟着唐佑曾经一起救过沐王府王妃,所以陈致还是愿意多看于良一眼。
“陈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于良问道。
陈致翻身下马,与于良在城门附近的一处茶摊坐下,假装喝茶闲聊,实则暗流涌动。
“阁下有什么要说的?”陈致开门见山。
于良说:“我家公子有句话让我传给陈领军。”
陈致挑眉。
于良说:“我家公子说,陈领军的人就不要再搅我家公子的茶水,否则越搅越浑!”
陈致顿了一下,不以为然的喝着手中的茶水:“如果说,本领军就要讨一杯茶喝呢?”
于良提醒他说:“那就不要怪我家公子将陈领军的人斩尽杀绝。”
或许是在神远军待的时间久了,又或许是经历的太多早就习惯泰然。陈致丝毫不惧怕于良的威胁,反而玩味几下,笑着问说:“本领军很好奇,阁下说的你家公子是大公子还是小公子?”
大公子唐路,小公子唐佑。这两个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家公子,并非手握朝权。”
那就是唐佑了。
陈致笑了一下,继续说:“想让不喝茶,你家公子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作为交换才是。”
于良一顿,片刻后看向两边,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依旧平静的很:“我家公子说了,陈领军是个会讨价还价的人,单是拜托陈领军是达不到公子想要多。所以,我家公子让我告知陈领军一个消息。”
“阁下请讲。”
“我家大公子之所以被众人妄议,是因为大公子做的龌龊事是我家小公子找人散出的。小公子力保大公子做为家主并非真心,而是希望借大公子羸弱之际,参与家中事务,从而确认小公子的地位。”于良将身前的茶杯推到陈致面前:“不知道这个消息够不够让陈领军不去喝茶?”
这件事完全是出乎陈致意料,他问道:“阁下已经臣服小公子?”
“是大公子不得人心。”
“阁下可知城外那场大火?”
“大火漫天之际在下不知,大火过后在下略知一二。”
“可是大公子所为?”
“在下刚才说了,大公子不得人心是因为行为龌龊。”
陈致了然,忍不住问于良最后一个问题:“小公子有什么目的?”
于良起身,该说的他都说了,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他转身就要走,临走时他转身对陈致说:“还是问陈领军的主子吧。”
······
“所以唐佑散播出唐路弑兄夺太子位的消息,让唐路遭到鲁朝众臣弹劾。在唐路双拳难敌四手之际,唐佑力保他,为了就是拿唐路作为幌子趁虚而入,一点点的回归鲁朝朝堂,施展作为?”这个时候秦绍星不傻了,将于良的话简单的翻译出来。
夏沐濋默认于良的话,看来于良已经彻底成为唐佑的心腹,这小子笼络人心确实是把好手。“看来,唐佑已经将真相告诉我们了。”
唐佑要入住朝堂,希望夏沐濋不要过来添乱,让他在鲁朝的细作闭嘴!
于良叛变,并且忠心于唐佑!
岩西寺大火是唐路放的,唐佑而后得知,但已经晚了!
如此,夏沐濋又多了一个必须要活剐唐路的理由。
陈致说:“于良说,王爷知道唐佑的目的。”
夏沐濋轻笑一声:“我也是现在才真正清楚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秦绍星问。
夏沐濋玩弄了手中的扇子,笑道:“等着吧,鲁朝的储君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