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察是鲁朝细作!”
夏恪信闻言先是震惊,随后双手抱臂手指轻点开始思考夏沐濋这话的真实性。
夏沐濋与夏恪信一起行军多年,自然知道夏恪信这人只信证据。他看向陈致,陈致从衣袖里拿出很久以前从鲁朝送来的细作信件摊在案几上。
“这是我们的人从鲁朝送回来的消息。”夏沐濋解释说。
夏恪信拿起信仔细从头看到尾,瞧字迹和纸张确实不是新的,印证了他们说的很久以前传回来的消息。
“我怎么能确定这是真的,而不是你们写来骗我的?”夏恪信将证据放在桌上说。
“我为什么要写来骗你?”
“因为你和薛清平有仇。”夏恪信重新双手抱臂淡淡的说道:“薛清平是岳家案的主审,但是翻案之后并没有受到职责,你和你的王妃都气不过吧。”
夏沐濋不可否认他却是在憋着这股气,不过,这不是他会骗夏恪信的理由。
“与案件无关。”夏沐濋说:“如果我只是骗你,又何必暂时放下我要生产的王妃,亲自到这来。”
这倒是实话。
夏恪信挑眉说:“我不过我要先查一查。”
“如何查?”
“不是只有堂弟一人在鲁朝中有眼线。”
······
岳千烛这几日一直睡的不安稳,夜间经常惊醒,所以不得不在白天的时候补觉。等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黔地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刚刚放晴。岳千烛披着披风站在窗前推开窗子就看到冬云和幻参方丈斗嘴。这两人一个是小孩子,一个是老小孩,凑到一起可是热闹。
冬云正在与幻参方丈争论,看到窗子被推开自家娘娘睡醒了,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扫把扔到岳幻参方丈的脚下,提着裙子小跑到窗子前。
“娘娘,可是饿了?可是凉了?”小姑娘一溜烟的跑过来率先问岳千烛的身体情况。
被冬云这么一问,岳千烛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确实是饿了。
她含笑:“有点饿,有什么吃的?”
冬云笑嘻嘻:“厨房准备了桂花羹,我去取。”
“嗯。”
冬云笑着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白幻参方丈一眼。
幻参方丈被气的牙痒痒,要不是念在自己要慈悲为怀,一定拿手里的扫帚去教训这个小姑娘。
岳千烛看到幻参方丈如此,扑哧一笑:“小姑娘是怎么惹到你了?”
“哎呦。”幻参方丈抱着扫把走过来,冷嘲道:“贫僧可不敢说被她惹到了,不然这小姑娘肯定会告状。这话传到沐王爷耳朵里,还以为贫僧对您照顾不周呢。”
岳千烛笑着,看到幻参方丈头上的帽子,问道:“帽子可还适合?”
幻参方丈抬头看了一眼,满意的笑着:“适合适合,非常适合!不说别的,沐王府买帽子的的手艺还是非常厉害的!”
“仅仅是买帽子?”
“还有围巾!衣服也是!怪不得会让那么挑剔的冬云都听话!”
挑剔?她的冬云才不挑剔呢!
岳千烛问:“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提起这个就来气,幻参方丈说:“我是想在院子备几个水缸,现在天高物燥很容易起火,以往这时候这个院子没人住就一直没准备,想着这次就备一些。不过王妃也看到了,这个院子不大,要是真备了几个水缸怕是要挡一些路。您现在生产在即,可不是挡了给你生产的路了嘛。”
“不过这小姑娘想的没错就是说话的时候太横,把我寺的小沙弥都吓到了,这我能忍嘛!”幻参方丈气不过,轻哼了一声。
不管是准备水缸还是保持路的通畅总归都是为岳千烛着想的,岳千烛自然是要两边都安抚。
“那就准备水缸吧。”岳千烛笑着说:“等王爷回来,我们就回去沐王府,不会耽误这的。”
“你们要是回去,这院子里也就不要备水缸了!还得花一笔银子。”
岳千烛眨了眨眼睛,那倒是。她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啊,白吵喽。”
幻参说的天高物燥不是没有道理,一到夜间院子里就刮起了风。若是有一点火种,怕是整个岩西寺都得被燃起来。岳千烛放心不下,就嘱咐在这守卫的秦绍星,一定要看好岩西寺,千万不要发生意外。
秦绍星得令,顶住夜风带人在岩西寺中和外围一一排除引火隐患。
岳千烛准备睡觉,总是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但是说不好哪里不舒服。她让冬云去准备一壶温水,心想也许喝喝水就好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持续了几天,直到——岩西寺起了一场大火!
这场火是突然燃起,火势直奔岳千烛所住的西厢院子,院子四周全被火势攻上来。岳千烛抱着肚子站在门口,看着火光冲天,不用问就知道这场大火绝对是有人有意为之,不然不可能燃的这么快。
秦绍星组织所有人来灭火,无奈火势猛烈他根本冲不进去,他大喊着让岳千烛不要惊慌,他肯定会进来的,可是他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大火嘎吱的声音里。
“娘娘,怎么办?”冬云站在岳千烛身边手足无措。眼看着大火越过高墙,她们只能够在院子无处可退。
“没事的,秦将军会来就我们。”岳千烛只能这样安慰她,这个时候院子里只有她和冬云两个人,她必须要镇定才能够安抚自己,安抚冬云。
冬云气自己为什么就不听幻参方丈的话在院子准备水缸,至少这时候还能够起到自保的作用。小姑娘着急的要哭出来,可是她不敢哭,怕自己哭了,自家娘娘就慌了。
“冬云。”岳千烛看向身边的小丫头说:“听我的,浴桶里还有些水,你拿着棉被浸湿,披着它从门口跑出去。”
“不行,那娘娘呢?”
岳千烛抚摩着自己的肚子,她也想带着他跑出去,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冒险,即使墙的那边可能是生的希望,只要不是一定会生,她就不会冒一点的险。冬云不同,她可以跑,可是爬,甚至在危急关头可以硬闯出去,她一定能逃得出去。
“我带着娘娘走!”冬云已经控制不住的要哭出来。
岳千烛摇头说:“你带着我只会累赘。”
冬云害怕的大哭起来:“要是娘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呀!”
门外是神远军的将士用圆木去撞院子的大门,但是火势太大,门也被不明原因被钉死,丝毫不动。
秦绍星咒骂了几句,王爷将岳千烛交给自己,现在却出了事,他怎么能可能会不着急。里面的岳千烛不仅是王妃,还是他的好兄弟,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幻参方丈!”秦绍星喊着正在组织人灭火的幻参。
幻参现在也是着急不耐,听到有人叫自己,立刻跑过去:“秦将军!”
秦绍星一边脱自己身上的盔甲一边说:“院子后面是不是有后门?”
“是有一个,可是已经被巨石挡住了!”幻参看了一眼门口正在灭火的将士,说:“后面你的门从外面根本撞不开!”
“不一定用撞的!”秦绍星卸下盔甲,抢下经过将士手里的水桶直接从自己的头上倒上去,一桶,两桶,三捅,浇透全身!
“借着后面的山坡的高度,我试试翻墙过去!”
大火烧了三面围墙就是阻止有人翻墙救火。但后山就不一样了,秦绍星了解那的地形,那里的火势小,说不定可以借着山丘的高度,借力从墙上月越过去。
秦绍星拿起手中的剑,嘱咐幻参说:“方丈,外面事拜托你了!”
秦绍星大喊:“全军听令,接下来全凭幻参方丈指挥,违令者,军法处置!”
说完,秦绍星头也不回的穿进迷烟浓雾当中,失去身影。
幻参方丈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回头立刻指挥神远军继续救火,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寺庙,他的寺庙绝对不能有任何人受到血光之灾!
“啊!”冬云尖叫着,之间越过高墙的大火像是一条火龙一样翻越墙头,直流之下,四面的石墙瞬间被大火蔓延为火墙,炙热的温度瞬间喷涌到这边过来。
“娘娘。”冬云下意识的挡在岳千烛前面:“快进房间。”
“不行。”岳千烛握住冬云的肩头:“我们进去的话,可能会死。”
大火可能会蔓延到房屋,房屋倾塌,葬身火海。
岳千烛低着头看着自己止不住发抖的手,第一次有一种该怎么办的情愫蔓延全身。她该怎么办?夏沐濋在的时候,他会怎么办?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跑步的声音。
岳千烛顺着声音看过去,即便是满身湿漉但衣角还是带着火苗的秦绍星出现在这里。
“秦将军!”
“娘娘!”秦绍星看着一主一仆的两人还很好,瞬间放轻松了一些,他跑过来灭掉身上的火星,一把拉住岳千烛的的手腕:“后面——后面能走!”
岳千烛仿佛是见到了救星,连连点头,就要带着冬云一起离开。她刚走两步,突然肚子传来剧痛,痛的她停在原地。
“娘娘!”
秦绍星回过头来看着岳千烛慢慢倒在冬云的怀里,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蹲下来看着岳千烛,面上的惊恐和紧张暴露无遗。
“千烛——娘娘——”
冬云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一湿,用手摸了摸,借着火光看清手上的颜色,双目瞪圆:“是——血——娘娘!娘娘!——秦将军——秦将军——”
岳千烛感觉自己的小腹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拉扯着的她肚子,只是一瞬间就感觉几乎要失去知觉。
她抱着肚子,脸上痛苦的狰狞:“快!救——”
秦绍星二话不说立刻横抱起向房间里走去,他此时顾不上男女有别,顾不得主仆之分,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岳千烛不能死,小世子不能有事!
秦绍星将岳千烛放在床上,衣服衣裙湿透浑浊,已经说不上是自己倒的清水,还是岳千烛流出来血水!
冬云立刻开始检查岳千烛的身体,看着衣裙下,大声喊道:“得请稳婆,娘娘要生了!”
······
远处的夏沐濋感觉有些心痛,他捂着胸口,涌现说不出来的滋味。
陈致注意到这边的异动:“王爷,怎么了?”
夏沐濋摇头说:“说不上来,就是不舒服。”
他看着前面的道路:“还有多久到岩西寺?”
陈致说:“最起码两个时辰,现在天色已晚,先在驿站休息吧。”
此时的两人已经顺利从萍地回来,刚到正在距离凰城不算远的驿站门口。
“不了,我有点心慌。”夏沐濋翻身上马说:“一鼓作气,回去!”
夜色中,两匹马不遗余力的向前狂奔。
······
岳千烛不知道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境下,她最后的印象就是漫天的火光和身上的剧痛。她大喊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冬云的不断的拿着手帕来擦岳千烛额间的汗,稳婆已经进入房间准备接生。
就在刚刚秦绍星知道岳千烛要生了之后,不顾一切的冲到后门。既然外面撞不开,他就要在里面撞开,凭借他打石头战的经历,他很快找到解决石头门的办法。
外面看的石门是平整的,但是里面看的士们却是漏洞百出,马马虎虎。秦绍星用手中的剑将碎石全都挑落下,尽量给石头门多扣去几个洞来。虽然经过有几次因为慌乱和手软而耽误了几次,不过好在他还能尽力稳住心神,经过一次又一次终于松动了石门。
随后他向后推几步,用自己的身体去撞这个已经根基不稳的碎石门,一次,两次,三次——
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是三条命在等着他去救,他知道今日大家能不能活着就在他这一次!抱着这样的信念,他终于将门用肉身之躯给撞开,这是一道生命之门。
接下来,灭火的将士从此门进入,墙内墙外共同灭火事半功倍。
稳婆和懂医术的幻参方丈从此门进入,及时来到岳千烛身边。
秦绍星背对着门口站外面,忍不住的颤抖着全身。
“啊——”岳千烛的尖叫划破夜空。
秦绍星也同样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娘娘,挺住!”请来的两位稳婆正在为岳千烛接生。
冬云一边抽泣着一边给岳千烛擦汗。她已经听稳婆说了,娘娘早产,孩子和产妇都会陷入危险。她该怎么办?
“冬云——”岳千烛还能保持一口气。
“娘娘说,冬云在。”
“王爷——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冬云握着岳千烛的手,忍着要哭说:“快了!一会就回来了!”
岳千烛已经痛苦至死,脑海里只有夏沐濋,只有她的夏沐濋。
一盆盆血水端出去一盆盆清水端进来。
岳千烛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身上的剧痛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没了主心骨,冬云慌乱不堪。她向门口喊着秦绍星:“将军,快去请岳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