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凝是陈致心中最大的心结,他的未婚妻因为守护沐家和岳千烛,遭人暗算下毒,中毒而亡。他一直不敢想象,临死之前的沐凝是何等的遗憾和绝望。遗憾那还未开始的婚礼,绝望那他不能及时赶过来救她。
陈致之所以接受岳千烛最大的原因就是岳千烛可以指证下毒者唐路,想要报仇鲁朝皇子,就需要这份证据。当然,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岳千烛对夏沐濋的情谊。
但是六年时间已过,陈致脑海里的沐凝已经渐渐失去了样子,每次陈致都会用力的去抓沐凝的身影,希望将她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奈何挡不住日月轮转,日夜更替。
但是眼前人的出现,又将他拉回与沐凝初见时的模样。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陈致看着贺寒嘉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寒嘉翻身下马来到哥哥身前,看着一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的陈致,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被男人盯着看过。贺寒嘉躲在哥哥身后,拉着哥哥的手臂,让他帮帮自己。
贺寒生也觉得陈致这么看着自己的妹妹,有点无礼。他冷言提醒:“陈领军,我们该进军营了。”
陈致反应过来:“是在下唐突了。”
贺寒生转身对贺寒嘉说:“刚刚赵娡欢来找你,说是到了什么新衣服让你去试试。”
“太好了。”贺寒嘉站出来高兴道。
“你又搞了什么东西?”贺寒生对这个妹妹放纵,但有些原则上的问题他想来严厉。在赵娡欢答应自己之前,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做一些亏欠她的事。
贺寒嘉笑着说:“我是比较喜欢黔地的骑服,所以拜托嫂嫂默弄两件衣服过来。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贺寒生点头,让她路上小心。
贺寒嘉得到应允,翻身上马,挥动马鞭一骑绝尘。
贺寒生转身看到陈致紧看自己妹妹的背影,轻咳一声:“陈领军,这样看一位女子,可是冒犯了。”
陈致很是抱歉:“只是看见令妹有些眼熟而已。”
两人走进营中。贺寒生说:“寒嘉曾经是沐王爷的候选王妃,画像被送到沐王府,陈领军觉得眼熟也是正常。”
陈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贺寒生知道陈致来的目的,所以很快就与陈致说了枫林府的近况,包括调查到薛幻的一些行径一并交给陈致。
陈致办事向来是个利索的,所以直接投入处理枫林府一事上,再无其他心思。
贺寒嘉来到赵宅,轻车熟路的来到后院。就看到赵娡欢坐在院子,似乎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连来人都听不到。
贺寒嘉小心的绕到赵娡欢的身后,轻声唤道:“嫂嫂。”
赵娡欢被吓到肩膀一耸,看到贺寒嘉从身后绕过来,叹了一口气:“说了别这么叫我。”
贺寒嘉一笑,吐了吐舌头,看到桌子上放的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着她要的衣服。
“还是嫂嫂关心我,衣服这么快就准备出来了。”
赵娡欢:“······”
算了,由着她吧。
贺寒嘉将衣服带去房间,换上一身新的红色骑服走出来,在赵娡欢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嫂嫂?”
“嗯。好看。”赵娡欢说的是真话。贺寒嘉虽然是柔和的长相,不过眉宇之间还是带着英气,反倒是使贺寒嘉带着几分刚柔并济的味道。配上马装就是个活脱脱的英姿女将,若是换成女装相信定会是温柔的大家闺秀。
赵娡欢看着贺寒嘉,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人的人影,虽然那人她没有见过真人,但是贺寒嘉与那画上的人也太像了。
贺寒嘉拿起桌上的马鞭挥了挥,觉得很配这身衣服:“嫂嫂觉得行,我可要打包带走了。”
“带走?”
“嗯。明天我就要和哥哥离开枫林府了。”贺寒嘉也不想走,但是事情就摆在她面前,她无法推脱:“我们来到枫林府已经有一段时日,现在神远军的领军来了,我和哥哥应该从这退出去。哥哥回淮南,我回上京。”
原来是这样——赵娡欢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但说不好是因为什么。
“不过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贺寒嘉笑着说。
赵娡欢不明白。
贺寒嘉解释:“我爹和我爷爷可都是同意我哥的婚事了,相信不久的将来,我贺家就要上门来提亲了。嫂嫂,你就等着出嫁吧。”
“······”赵娡欢再次强调:“我和你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你认为我哥是因为责任才对你有心的。但是如果这么算的话,我哥已经娶了很多个夫人了。”贺寒嘉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家里就给安排了两个通房丫头。我哥要是只是因为责任就娶亲,早就娶了。”
“通房?丫头?”这倒是出乎赵娡欢意外。她知道像贺寒生这样的威武将军,只要想要女人那不得成千上万,仅仅是两个通房丫头,不太可能吧。
贺寒嘉以为赵娡欢是嫌弃的老哥这种事,赶紧解释说:“是真的!就两个!我哥是贺家的独苗,不张罗生子不张罗娶亲,可是把我爹和爷爷给急坏了,就怕我哥上了战场,万一战死了,贺家连个继续上战场的人都没有。所以才想着,我哥不成亲也行,但最起码得先留个后呀。”
“大不了就不上战场不就得了?”
“那怎么行!咱们贺家的风骨就是体现在战场上!男女老少各个都是好汉!”贺寒嘉斩钉截铁的说:“贺家人命可以没有,但是风骨和血性必须有!”
这个赵娡欢倒是认同。贺家的威名她听说过,各地除了藩王统军,只有两个外姓将军。一个就是红纱军的沐家,但沐家好歹是皇亲国戚。另一个就是贺家,贺家祖辈开始就是武将世家,为了战场,贺家付出不少,除了他们代管的安宁军,驻扎在上京城的贺家军可是齐越都城最后一道屏障,重要的很。
而且赵娡欢也终于理解,为什么贺家男人都是年纪轻轻就做了父亲,这是为了怕将来无法留下子嗣,所以选择早点成亲,早点生子。贺家人哪是在留子嗣,这明明是在留贺家的储备力量啊!
贺寒嘉对赵娡欢说:“嫂嫂,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爷爷和父亲听说哥哥要娶妻,那是一万个同意的原因了吧。当然其中也有别的,爷爷回信说他老人家很是喜欢你,让你做未来的贺家主母,他很放心。”
赵娡欢觉得可笑:“贺老将军又不认识我,他怎么就知道我适合?”
“你帮沐王爷镇守沐王府的事迹,他们可都知道了。为此,爷爷还特意去求证了沐元帅,沐元帅也是对你赞不绝口,所以爷爷就非常认可你了。”
赵娡欢抽了抽嘴角,贺家人还真是有意思,这种事情居然还要去找沐元帅求证,他们是真不在乎她曾经是沐王府美人的事实啊。
“我哥肯定是因为喜欢嫂嫂,才提出迎娶的。”
赵娡欢因为贺寒嘉的话,沉默下来。
贺寒嘉说:“不过没有关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贺家一厢情愿罢了,给嫂嫂造成了困扰。若是嫂嫂坚决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哥这边是行不通了,等到我家这边来人提前,你直接拒绝就好。不用顾及面子,家中长辈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都这么说了,赵娡欢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拒绝。她面对的不是一个贺寒生,而是整个贺家啊。
头疼。
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贺寒嘉突然想起什么说:“嫂嫂,我看起来是不是像什么人啊?”
“为什么这么问?”
“我来的时候碰到神远军的陈领军,他就那么上下打量我,似乎再找某人的影子。我记得我刚来这里到时候,嫂嫂也认真的看过我。所以我想,我是不是长得像你们认识的熟人。”
果然是贺家的女人,眼力见真是如虎如狼。
赵娡欢说:“我也只是在画像上见过那个人。”
“谁啊?”
“沐凝。”
“沐凝是谁?”
“沐家原来的大小姐,沐元帅的养女,沐王爷的姐姐,还是陈领军的未婚妻。”
贺寒嘉明白的哦了一声:“那她人呢?”
赵娡欢看向远处的天空,可惜道:“六年前,去世了。”
······
夏沐濋蹲下身将沐映墓碑前的树枝捡起扔掉,放上准备的水果和糕点作为贡品。
岳千烛抱着肚子站在旁边,看着夏沐濋小心翼翼的整理整齐,对他说:“今日是沐凝姐姐的生日,你昨日还要将领军大人派去枫林府。岂不是让他错过了。”
夏沐濋将墓碑前整理干净,说:“谁让他明知道我不会同意的情况下带着你做对付薛谟这种冒险的事。不惩罚一下他,我心头气难消。”
“你还真小心眼。”
“我向来都是这么小心眼。”涉及到岳千烛的事,夏沐濋向来都是小心眼。
今日是沐凝的生辰,按照往常都是夏沐濋和陈致一起过来给沐凝庆祝,今年这次陈致被派去枫林府,夏沐濋带来了岳千烛,希望沐凝不要生气。
夏沐濋拿出长香,火折子点燃递给岳千烛,随后他点燃了手里的香,站起身来与岳千烛并肩对墓碑三拜。两人心里默念祈祷了一会,夏沐濋接过岳千烛的香,与自己的香放在一起,蹲下来插进前面的香炉。
岳千烛知道夏沐濋会有很多话要对沐凝说,于是就轻声向后退到不远处,倚在树杆山,看着夏沐濋盘腿而坐,倒了两杯茶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姐弟俩已经很久没有贪心,今天就让夏沐濋说个够吧。
夏沐濋对沐凝说的还是以前的话,无非是告诉她自己过的不错,陈致过的也不错,舅父和一目还有其他沐家人过的也不错。偶尔会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有趣的事,即便是这些小事,夏沐濋还是会对沐凝说的热火朝天,有时候还会反问,还要自问自答。
最后夏沐濋告诉沐凝,他有了自己的孩子,沐凝要做姑姑了,希望沐凝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整个孩子。他连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就是一直没有告诉岳千烛,这是姐弟俩的秘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夏沐濋待到香燃尽,缓缓站起身来,将茶水倒在沐凝的墓碑前,当作一饮而尽。
祭拜完沐凝。夏沐濋和岳千烛共乘马车去到仪元观。这段日子因为薛谟的缘故,在王府里闷得慌,于是两人决定到仪元观住几日,当作休息放假了。冬云和秦绍星已经提前去准备,岳千烛的头搭在夏沐濋的肩膀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
“昨日叶大人与你说了什么?”岳千烛搂着夏沐濋的手臂,闭眼享受这份宁静问。
其实这句话岳千烛早就想问了,只是昨天有点高兴过头,吃的有点多,不过傍晚就犯起了食困,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早上起来又开始准备祭奠的东西,一直到现在。
夏沐濋任由她搂着自己,脑袋搭在她的头上,回答她说:“他与我说了实话。”
“我以为叶大人入朝之后会中立于圣上,如今看来,他是站在你这边的。”岳千烛蹭了蹭说:“他说了什么实话?”
“他说,他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查看黔地的改革进度。”
“就知道。”
夏沐濋笑了一下:“他这次来表面上是奉父皇之命来办公差,其实是是奉父皇之命来调查薛谟的。”
岳千烛缓缓睁开眼睛,联想到上次初仁皇帝微服私访,不难看出他已经对薛谟在凰城的行径有多猜疑,只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圣上这么做,也不怕在军改这么关键的时刻弄出岔子?”毕竟现在军改的负责人是薛清平,薛谟可是薛清平的儿子。
夏沐濋似是察觉出岳千烛担心的地方,说:“不会。这个时候薛清平想要借机给自己归拢兵权,他是不会在这个档口出问题。即便是薛谟被送到上京审问,只要一处军改尚未完成,他都不敢动,只能让他的爱子吃哑巴亏。”
岳千烛闻言,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知道薛清平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趁机将薛谟弄走,这样薛家父子和薛党一些人也拦不住圣上对薛谟的审问。
夏沐濋跟着笑了:“这段日子憋得慌,总得做点舒坦的事。”
岳千烛认可夏沐濋这句话:“这么说,圣上已经对薛谟产生意见了?”
“其实薛清平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他派薛谟来做督军是为了看守我,这个他计划的对。不过他忘了,黔地是父皇的江山起源,在父皇的战场上起歪心思,怎么可能不被父皇在意?”
岳千烛真为薛清平叹气,他还忘了一件事,黔地也是夏沐濋的战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