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岳千烛像往常一样吃宵夜,睡觉,等着夏沐濋回来。等到夏沐濋回来后,帮他洗漱,一起夜里看星星。
夏沐濋在身后环抱着岳千烛,一起仰望天上的星星,说:“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一起看星星了?”
岳千烛:“有点时间了。”
夏沐濋:“我听白晨说,你前几日去找杜含秋了?”
岳千烛怔住,忘了白晨这个夏沐濋身边的小眼线,努力的镇定自若的说:“是啊,他从淮州府回来,想问问弟弟的近况。”
夏沐濋也是这么认为的,就没有多想:“他都——”
“沐濋!”岳千烛立刻打断夏沐濋的话,就是怕他问出来,连忙说:“我们睡觉吧。”
说着岳千烛打着哈欠说:“我有点困了。”
“哦。”夏沐濋任由岳千烛拉着上了床,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次日清晨,夏沐濋亲吻岳千烛的额头后,照例带着陈致赶赴军营。为了迎接意料之中且不确定的军改,夏沐濋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岳千烛用过早饭,换了一身便装遮挡了肚子,叫来李管家:“李管家,让你帮忙送的请帖送到了吗?”
昨日岳千烛已经拜托李管家趁着白晨不在,送去拜帖给薛谟。
李管家答道:“是的,娘娘。已经送到了。”
岳千烛对着铜镜,整理着外袍,说:“好。一会儿我去茶楼,你就不用跟着了。”
因为冬云去了枫林府的缘故,所以这几日一直是李管家陪伴在岳千烛左右。今天是岳千烛约见薛谟的日子,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李管家面露难色,说:“娘娘还是让老奴陪着吧。”
岳千烛回头说:“不用,我就想一个人散散心。大夫说了,我应该多走走。”
见到李管家没有要同意的意思,为了不让他搬出夏沐濋,又补充道:“这样好了,你送我去茶楼后再离开。等一个时辰之后来接我,如何?”
这已经是岳千烛最大的让步,所以李管家没有再次强调自己要跟随,于是就应下来。
两人坐着马车到的茶楼。岳千烛由李管家送至茶楼门口,眼看着李管家乘车而去,才走上二楼约好的茶间。
茶楼小二推开门后,岳千烛看到里面已经坐着薛谟,从他的角度看,是能够看见自己的马车从下面行驶过去。
小二将岳千烛请进去,随后关上了门。
薛谟站起身微微向岳千烛行礼,当作请安。
岳千烛径直走过去,坐在薛谟对面,说:“薛大人其实打心眼里并不看好我,何必委屈自己行不爱行的礼呢?”
薛谟料想到岳千烛的直爽,事实上,当他开始擅闯沐王府,又试探岳千烛后,后者就一直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看。他们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薛谟不恼,站直身子坐在岳千烛的对面,说:“王妃看起来还没有消气。”
岳千烛:“我不气薛大人对我的态度,而是气薛大人对我家王爷的态度。你是圣上钦定的督军,王爷不能将你怎么样,还不准我一个妇道人家生生闲气?”
薛谟多疑,岳千烛若是继续客客气气的反倒会让薛谟起疑,还不如直接一点,反倒能消除薛谟的疑虑。
果然,薛谟认为岳千烛就应该是现在的态度,倒是让他放宽了心。
薛谟叫来小二,将准备好的顶好的茶,还有单独为岳千烛准备了清泉白水和一些小茶点送上来。
“虽然是王妃请下官吃茶,但是下官没有让女人请客的习惯。今日这茶下官请了。”薛谟说。
岳千烛看着小二送上来的食物,含笑道:“薛大人有心了。”
薛谟摆手:“正如王妃说过的那样,下官要在凰城待上两年,没有点心思可怎么与王妃相处?将来见到小世子出世,下官还要亲自写折将喜讯传到宫中呢!”
岳千烛笑而不语。
薛谟给岳千烛倒了一杯清泉水,问:“不知王妃约见在下有何事?”
岳千烛笑着喝了一口薛谟递过来的茶,道:“有一个疑问想请薛大人解惑。”
薛谟:“王妃大可说来听听。”
岳千烛说:“我与王爷软禁在凰城内,在府里有薛大人的人看着,在府外应该也有不少薛大人的人盯着。但是关于我的信件往来为什么这么顺利?我想薛大人应该知道吧。”
“原来王妃考虑的是这个。”薛谟直言道:“难道下官对王妃的通融,王妃不满意?”
“通融?”
“对。”薛谟说:“下官并不想阻止王妃的正常交往。”
“为何?”
薛谟饮了一口茶,继续说:“王妃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岳千烛哼笑:“薛大人想说真话和假话?”
薛谟笑了一声:“假话是下官想在王妃面前卖个人情。”
“真话呢?”
“真话就是——”薛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下官很想知道,王妃会与枫林府交流什么。”
岳千烛冷哼一声,果然如此。
“所以说,枫林府给我的信,薛大人都看过了?”
薛谟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岳千烛冷讽道:“这也就是薛大人职责所在,不然我还以为,薛大人有看他人信件的习惯。”
薛谟挑了一下眉毛,就当作是自己喜欢看别人信件了。
岳千烛:“那薛大人都看到什么了?”
薛谟:“女人家的信件里也就是些胭脂水粉,家长里短。下官看几封也就够了。”
薛谟果然是高傲,只是看了几封就知道岳千烛与赵娡欢的信件交流的内容,所以后面的几封他就懒得看的,直接送进沐王府。令岳千烛庆幸的是,薛谟幸亏没有看到最后一封来自枫林府的信,这样薛谟就不知道贺寒生已经去到枫林府。
岳千烛故作生气的说:“那还要感谢薛大人不喜欢胭脂水粉和家长里短呢。”
薛谟微微皱眉,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情绪如此的变化莫测。刚才还是嘴角含笑,现在确实冷言冷语起来。多亏自己刚才说的“通融”并非真正的讨好她,不然,自己又该生多大的气。
薛谟不是浪费机会的人,既然今天又碰到了岳千烛,那有些话他可就是要开始问了。
“前几天,下官去了岩西寺。”薛谟说。
“是吗?”岳千烛终于等到薛谟提起这事,继续说:“薛大人是求姻缘去了?岩西寺的姻缘和求子是非常灵验的。”
薛谟呵呵笑道:“王妃不要打趣下官。下官不信佛祖不信天神,只是去那打听一些情况。”
岳千烛喝着水,问到:“那里有什么情况值得薛大人亲自去?”
薛谟摆出一副无计可施的无奈模样说:“还不是有些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实在没有头绪才去了一趟岩西寺。”
“哦。”岳千烛毫无兴趣。
薛谟微愣,继续问:“王妃就不对下官的做法感兴趣?”
岳千烛:“与我无关的事,我都不敢兴趣。”
薛谟:“若是与你有关呢?”
岳千烛喝茶的手顿了一下,接着顺其自然的放下茶杯,抬眼看向薛谟说:“那我想听听,岩西寺能与我有关什么。”
薛谟勾起嘴角,注意道岳千烛的反应,成竹在胸:“沐王府的钱管家与沐王府没关系吗?”
岳千烛笑了笑,摇头道:“为什么总要提到他?已经是去世的人了,薛大人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薛谟:“我为何执着?王妃应该很清楚。”
岳千烛悠闲的拍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向后椅着道:“我还真就不清楚薛大人的意思。”
薛谟说:“其实呢,下官已经调查到很多内容,放在一起等着用呢。”
岳千烛:“是吗?那我是好奇薛大人到底在查什么?怎么放在一起?又怎么用?”
薛谟:“能怎么用?自然是要放在刀刃上!沐王妃,如果你有一个关于下官的把柄,你不会挑在关键的地方用?”
岳千烛抬眸看着薛谟,微微一笑:“薛大人的把柄可是不好找。”
言外之意,岳千烛如果有薛谟的把柄,还会留他现在?
大家都懂,只是各自不戳破而已。
两人继续喝茶,就钱三两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岳千烛按照约定的时间先离开茶楼,到茶楼门前正好看到李管家准时来接。她走上车梯停在马车门口,转身抬头正好对上薛谟透过窗子自上而下的视线,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进去马车。
马车车轮响起,驶向沐王府的方向。
薛谟本来对今天与岳千烛的见面信心十足,故意露出自己的查到的线索,等着岳千烛露出马脚,然后一网打尽。可是看到岳千烛临走时的目光,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总感觉心里空空的,充满着不确定性。
他想着自己还是抓紧一些,等到父亲带着军改圣旨来到黔地后,用这条有利的信息扼住沐王府的咽喉。
薛谟将茶饮完,就走下二楼。刚要准备出茶楼的门,就听到角落里传来男人的哄笑声和女人的哭泣声。
薛谟因为岳千烛最后的眼神有点烦燥,平时很少管闲事的他,不知道脑子里为何犯冲,就直接走过去看看。
男人们将角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墙角挤着一个抱着画轴哭哭啼啼的女人,青色的纱裙覆着在身,哭红的双眼将她的桃花双目应得怜人,瘦弱且楚楚可人的女子向来都值得怜惜。但是周围的男人却都是色迷迷的用眼光调戏,让旁观人看着十分不爽。
薛谟就是如此。虽然不爽但是他还是比较理智,只是站在外围看了一眼女子,并没有开口。
“求求你们,让我离开吧。”青衣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请求的语气让男人们的心肝都颤了一下。
“求我们?”一个大汉撸起袖子说:“你不就是出来卖的吗?还让我们离开?哈哈哈哈!”
“才不是!”青衣女子愤恨的声音响起,但是声音过分温柔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薛谟一旁心中嘲讽,原来是个卖身的女子,那被围起来调戏实在是活该!他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女人又说:“我是来卖画的!不是卖——”
薛谟顿住脚步,透过人群缝隙仔细看青衣的女子,梨花带雨的面容,气质如兰的双眸,双手白皙且修长,即便委屈的掉泪,还是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画轴,甚至还向里面依靠,不想让这群人污染了这幅画。
从画轴两侧的装饰来看,此画应该不简单,要么是贵重的传世之作,要么就是精雕细刻的大家所为,亦或是画主人十分珍惜的宝贝。
青衣女子是来卖画的但又如此呵护。薛谟推测,这画很有可能是这个女子不想卖但又走投无路才卖的。此人看起来,应该是个某位大家流落落魄千金吧。
“哈哈哈!”为首的大汉并不吃这一套,笑着说:“就是出来卖了,卖什么不一样!啊?跟哥哥走!哥哥保准用大价钱买下这幅画,还有你这个人!”
说着,大汉就要用他粗粝的手指去挑逗青衣女子。
女子怕极了,继续向无处可去的墙角依靠,哭着说:“求你——别这样——”
女子的声音像一条条丝线乱了薛谟的心,薛谟忍无可忍,就在大汉要去摸女子的时候,他站了出来:“画多少钱?我买了!”
薛谟的声音打断了墙角的一群人,为首的大汉转过来:“你买了!这是老子看上的东西!你敢买!”
薛谟在成为大理寺丞之前,可是上京城的公子哥。这种欺负弱小的事情他常常能看到,也伸出过几次援手,所以面对眼前的情景,他完全能够做到游刃有余。
“这有什么不敢买的!”薛谟向前走,拍了拍旁边挡路的人,来到女子面前,直接看向为首的大汉:“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敢买的东西!”
“哎呦,小子!胆子挺大啊!”大汉嘲讽:“我看你不是看上这小姑娘手里的画,是看上这个小姑娘了吧!”
薛谟:“我看上谁与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给得起钱?”
“你——”大汉怒了:“你这是瞧不起谁?”
青衣女子担心眼前的男人被大汉欺负,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摇头。
薛谟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一双含情双目,美的摄人心魂!
青衣女子对上薛谟的眼神,心生荡漾。她立刻将画递给那个大汉说:“不要为难他,我——我——我跟你——”
青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是在保护眼前的公子。
薛谟是第一次感觉到被陌生女子照顾的感觉,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说不好,就是痒痒的。他将青衣女子递出去的画收回到她手里,低头对她说:“你放心,有本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