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不知道为何薛谟的速递这么快,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做好牺牲自己心腹眼线的准备。
薛谟因为擅闯沐王府备受争议,无论是沐王府上下还是神远军军内对此都颇为不满,还有凰城的百姓,虽然知道沐王爷是在软禁期间,但是他们容忍不了一个从上京城来的小官吏来管凰城的事。
所以薛谟这两日是顶着很大的压力进行思想斗争。只是岳千烛以为,薛谟要多斗争几日。
就在昨日,薛谟给夏沐濋送上了传递消息的眼线,而这仅仅是擅闯沐王府的第二日。薛谟更是直接将人带去神远军内,当着夏沐濋和神远军全军将士的面请罚。
夏沐濋不是善茬,看到薛谟如此“真心”,自己肯定要给他面子。所以直接吩咐陈致将对薛谟不忠不义的人给砍了,美其名曰帮助薛谟清理贼人。
薛谟没先到夏沐濋会做的如此决绝,但他还忍着愤怒对夏沐濋平静如初,甚至感谢夏沐濋对自己的优待。
岳千烛明显的看出薛谟已经爆发出怒意,正准备与他争辩一二的时候,就看到薛谟的脸色突然雨过天晴,又恢复他翩翩君子的模样。
“不过沐王妃建议的是,那等欺上瞒下之人死有余辜,如果不秉公执法,怕是建立不了威信,将来有人效仿,岂不是更给下官与王爷之间造成更大的误会?”
“哦?”岳千烛含笑说:“薛大人这么想?”
岳千烛可不认为夏沐濋在秉公执法,他啊,纯粹是出口气罢了。
薛谟低头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淡淡的说:“怎么想,就是下官的事了。”
岳千烛依旧保持微笑,没有说话,转身回去府内。薛谟一直跟着到了会客厅。
王府里的丫鬟送来茶水后退出。整个会客厅又剩下岳千烛和薛谟。
岳千烛今天的心情有点好,可能是因为看到冬云因为可以出去玩而兴奋,连带着自己也很开心。如果不是自己有孕,她早就上了去枫林府的马车。
想到这里,岳千烛的心已经快追上马车,不自觉的提起嘴角。
薛谟察觉到这一点,心中哼声,今天她还会笑,以后有她哭的时候了。
“沐王妃的心情不错。”薛谟握着茶杯说。
“是还不错。”岳千烛这才将视线看向薛谟,回道问:“薛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薛谟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说:“向王妃娘娘打听个人。”
岳千烛:“薛大人请问。”
“城外的岩西寺,王妃知道吧。”薛谟问。
岳千烛:“知道。”
薛谟:“岩西寺的方丈住持,你可认得?”
岳千烛:“认得。”
薛谟:“王妃见过他?”
“见过。”岳千烛说:“去年我随着沐王爷从上京城回到凰城,那年的冬天,便是我陪着沐王爷在岩西寺过的冬。”
事实上岳千烛还是钱三两的时候已经陪着去过另一次,不过钱三两已“死”。岳千烛的记忆里是不能有钱三两的“经历”的。
岳千烛喝了一口清水,继续说:“薛大人一直致力于调查王爷的生平习惯,不会不知道沐王爷每年冬天都会在岩西寺过冬。”
场面有点尴尬。、薛谟已经感觉到,自从自己前日闯入沐王府后,岳千烛对自己似乎已经开始产产生敌意,说起话来可是连客气话都懒得讲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是来与岳千烛交朋友的。
虽说现在大家表面上和谐相处,但暗地里已经开始暗流涌动。薛谟可是要走上辅佐大皇子夺储路上的能臣,说不准将来与沐王府就是政敌。
现在保持距离,彼此坦诚,反而是件好事。
薛谟轻咳几声以示尴尬,继续和颜悦色:“的确,下官一直在调查沐王爷的生平。但是岩西寺可不是在下查到的。”
“哦?”岳千烛抬眼:“莫不是岩西寺的幻参方丈跑到你那要钱去了?”
薛谟:“王妃为什么这么说?”
岳千烛:“看来薛大人并不知道岩西寺对凰城来说的重要性!”
薛谟:“愿闻其详。”
岳千烛解释说:“凰城附近的两座山中有一仪元观,有一岩西寺。岩西寺向来都是都是凰城百姓很信赖的寺庙,寺中的幻参方丈因为常年做善事,所以寺中的香油钱都被拿出来用了。反而是岩西寺本是入不敷出,实在没有办法,幻参方丈才会开口向沐王府或是府衙化缘银两,以解燃眉之急。”
薛谟听后略带佩服的说道:“佛祖在心,幻参方丈当的起一代高僧之名。”
薛谟转而又说:“不过下官没有听说幻参方丈找过白人要钱,而是从另一处得知了岩西寺。”
岳千烛好奇:“那我可是感兴趣了。”
薛谟直言,不做隐晦:“正如王妃所说,我一直在调查沐王爷的生活习性。就查到了沐王府前管家身上。他入府做管家的第一年,可是陪着沐王爷住进了岩西寺。”
岳千烛拿起一个蜜饯,表情淡定的塞到嘴巴里,含糊说道:“嗯,这人我知道,钱三两是吧。”
岳千烛表现的过于淡定,让薛谟颇为意外:“王妃知道他?”
岳千烛笑着说:“当然,要是没有钱管家,沐王府怎么会有如今的模样?要知道沐王府以前很是凋零。”
薛谟点头,心里盘算着孙副队长与自己说的岳千烛就是钱三两的消息是不是真的。现在他还没有告诉自己调查结果,薛谟也不敢与岳千烛直接对峙。
薛谟想了想说:“那王妃娘娘了解前任管家多少?”
岳千烛又吃了一颗蜜饯说:“也不是了解很多,只知道钱管家战死沙场。王爷从上京城回来之后犒劳枫林府战役的将士们的时候,还做给死去的将士们做了一场法事,正是幻参方丈住持的。我看的钱三两的牌位就在其中。”
薛谟微微皱眉:“他还有坟墓?”
岳千烛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就在岁园附近。薛大人,你不会还没查到岁园吧。”
岁园!夏沐濋供奉由州劫难三千英魂的地方,后来在岁园附近陆续建了一些坟墓,里面都是没有家乡,没有故土的将士们尸身或是衣冠冢。是神远军将士们心里最神圣的地方。
薛谟微愣,笑着说:“岁园,神圣而不可侵犯。下官可不敢碰那里。”
“这一点,薛大人做的倒是明事理。”岳千烛难得夸赞一下薛谟,就是听着不像是夸赞。
薛谟:“······”
岳千烛向前挪动了一下,半倚的坐在椅子上,看似无聊的问道:“听薛大人的意思,是查到钱管家的特别之处了?”
薛谟不敢确定岳千烛是不是套自己的话,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听说沐王府的钱管家是神远军出身。有点好奇,沐王爷原来不曾录用管家,又为何在军营中选择了钱三两。而且下官曾经与钱三两有过一面之缘,他看起来有些娇小,实在称不上一个合格的将士。还在纳闷,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被王爷看中。”
“可能就是有些过人之处吧。”岳千烛充满兴致的问道:“我听他们说,钱管家不仅瘦小还长了一副女相,一看就是好欺负的类型。薛大人与他见过,他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般模样?”
薛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岳千烛了。他的推测是钱三两就是岳千烛的女扮男装,而是岳千烛此时不仅不怕自己的试探,反而与自己兴致勃勃的聊起了钱三两。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
薛谟现在不敢与岳千烛说太多的话,以免自己试探不成,反被她带着走。
“王妃没听人说起过钱管家的长相?”薛谟不答反问。
岳千烛:“听说了!不就是刚才说长的瘦小,一副肩不能扛的样子,还有点女人的模样。我还听说她协助叶适言大人侦破了两年前的科举舞弊案,还有点风光呢。”
薛谟呵呵笑着说:“想来这就是王爷看中的过人之处吧。”
岳千烛哈哈笑道:“如此说来,确实可以当作过人之处来对待。”
薛谟自认自己在岳千烛这是套不出什么话了,又是闲聊了两句便离开了沐王府。
岳千烛亲自送薛谟出门,看到薛谟离开后,脸色顿时降了下来。
薛谟刻意提起钱三两绝对不是那么简答!岳千烛有种直觉,薛谟这次是查夏沐濋无果,转而将箭头指向了自己。
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其实就在刚刚,岳千烛也是在赌一把。
她特意提起钱三两与叶适言共同侦破科举舞弊案,只要薛谟稍稍多想一些,肯定会调查出当日在庆华殿,钱三两欲拿解决科举舞弊案的功劳去给岳家伸冤。没有人有胆量给岳家伸冤请求重申翻案,更何况还只是无权无势的沐王府小管家。
薛谟来试探岳千烛是不是钱三两,岳千烛就冒险试探薛谟,对钱三两的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显然,薛谟还没有调查的清楚,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接下来这步棋,她得要走的谨慎小心。
其实岳千烛女扮男装成钱三两的事情确实算不得十分隐秘。
沐王府的夏沐濋、陈致和赵娡欢知道,成益侯府的苏逢磊和苏惟父子知道,夏念华和杜含秋知道,还有唐佑和万里公公也知道。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是泄密者。
岳千烛仔细回想,自己可能会暴露身份的地方。思来想起,只有一种时候自己差点被拆穿身份。
科举舞弊案,京都衙门!
现在夏沐濋和陈致在军营,秦绍星带着冬云去了枫林府,岳千烛身边孤立无援。现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在为夏沐濋的军务考虑而不去惊动他,而是必须要叫他回来。
岳千烛想了想叫来李管家,在他耳边嘱咐几句。李管家会意,立刻套马向城外神远军军营奔去。
······
薛谟是直接回到府衙,就看到白晨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按照平时他一定会看看白晨是在处理什么新的政务,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岳千烛稳如泰山的模样,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急于求成,听信了一句谣言。
薛谟刚回到房间就听到了孙副队长回来的消息。他立即出门迎接,看着孙副队长跑来,心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快!调查的怎么样?”薛谟让孙副队长进屋,确认外面无人后,将门窗关好,问道。
孙副队长就指着这次的消息保住性命呢,直接说:“属下查到钱三两在进入沐王府之前,在神远军里拜了把子!”
薛谟不耐烦双手扯着孙副队长的衣领低吼道:“他在军队里,与将士拜把子很正常!”
孙副队长害怕现在的薛谟,立刻说道:“是很正常!但是她拜把子的对象不正常!”
“你什么意思?”
孙副队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领,薛谟会意,松开了手:“什么对象?”
孙副队长这才恢复正常说:“钱三两在神远军拜的把子,一个是姓宋的小火头军,也死在了枫林府战役中。另一个就是现在神远军一直通缉的重要人物——”
“谁?
“鲁朝细作!”
这次轮到薛谟震惊:“是向上京城汇报过的鲁朝细作?”
孙副队长点头:“正是!”
神远军混入鲁朝细作是震惊朝野的大事,夏沐濋一封密函送到庆华殿,连同着细作的姓甚名谁都写的详细。但是这位唯一不足的地方是,朝中只有极少数人的人知道细作的名字,就连薛清平贵为国公都不不知道此人的名字。
而现在,这个不知名的细作竟然与钱三两有关系!一旦正是钱三两就是岳千烛,那么——
薛谟继续问:“调查出这人的名字了吗?”
孙副队长摇头:“知道此人名字的不多,查不出来。”
薛谟不为难他,的确,就算是有人知道细作的名字也不会轻易开口,单靠调查是调查不出来什么的。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钱三两就是岳千烛?”
孙副队长低声说:“城中有个卖纸钱的老板是属下的老乡。他告诉属下,沐王妃以前经常隔三岔五的带着秦统领买些纸钱,去城外祭奠。您想,沐王妃的故土在淮州府,凰城有什么值得她祭奠的。而且城外唯一能够祭奠的除了乡亲们家的坟墓也就只有岁园,和岁园那些零零散散的神远军将士墓。”
“属下去城外打听附近的村民,以前每到初一十五,一个叫宋小顺的墓前就都是贡品,显然是有人刻意祭拜。而旁边的钱三两的墓却十分的冷清。”孙副队长继续说:“那里葬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孤魂,能有谁给姓宋的小士兵刻意祭拜呢?”
那必然就是已经死去的钱三两的真身,岳千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