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定做沐王妃的岳千烛并不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夏沐濋的计划中。
岳千烛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是精神抖擞,任上京城刀光剑影,这次她依旧可以迎难而上。只是岳千烛刚刚下定信心,看到驿站外面的场景就瞬间崩塌。
此时的驿站庭院里来满禁卫军,纷纷在旁站立等候。夏沐濋背对着岳千烛正在与谁说话,因为夏沐濋的身高优势,岳千烛看不到来人是谁。
她看了一眼陈致,陈致向她点头。这一点头,她更不懂什么意思了。岳千烛轻轻走过去到陈致身边,轻声道:“这是怎么了?禁卫军来的这么多。”
陈致微微低头说:“圣上知王爷入京,特意派人过来接。”
岳千烛惊讶,昨天还在害怕夏沐濋怎么入京不会让朝中大臣反对,今日圣上竟然派人来接,而且还是禁卫军来护送,好大的排场。
夏沐濋早就听到岳千烛从驿站出来,说完话后转身过来,经过一夜的好好休息岳千烛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看起来极其的可爱。
“终于睡醒了。”夏沐濋说。
“嗯?”岳千烛不知夏沐濋何意,她歪头看清被夏沐濋挡着的人顿时吓了一跳。
万里公公依旧是慈祥的微笑:“岳小姐早。”
岳千烛立刻行礼:“见过万里公公。”
万里躬身道:“老奴是来接沐王爷和岳小姐入宫,担不得此礼。”
刚刚沐王爷已经跟万里公公提了一嘴沐王妃的事,万里公公立刻就知道王妃人选就是岳家小姐。对于未来的沐王妃,万里公公万万不可接礼。
岳千烛瞥见夏沐濋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并没有在意,继续对万里公公客气道:“有劳公公。”
万里公公依旧是微笑着说:“岳小姐,可以出发了吗?”
岳千烛疑惑了一声,不懂什么意思,不确定的说:“王爷说出发就出发吧。”
夏沐濋不吭声,眼神示意陈致准备出发。
陈致得令先走带兵走出庭院。
禁卫军突然一起行动向外面走去。岳千烛说:“万里公公来了多久?”
万里公公说:“老奴已经到此一个时辰,只是岳小姐未醒。王爷想等着岳小姐醒来便可出发。
哈?岳千烛呆滞在原地!敢情是自己耽误了万里公公的进程!她不仅是起晚了,而且还耽误了大事!
岳千烛甩给夏沐濋一个眼神,质问他为何不叫醒自己!
夏沐濋扬起手中的扇子,从岳千烛和万里公公中间的空隙中走过,表情只是微笑,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岳千烛一百个尴尬,双颊瞬间尴尬的红起来,她不好意思的又向万里公公鞠躬表示惭愧,直接跑着跟上夏沐濋。
她刚走到马车前,就看到夏沐濋伸出手要接着自己。岳千烛还气着夏沐濋不提醒自己导致丢这么大的人,想要拒绝夏沐濋的帮助。可是看到夏沐濋对自己警告的眼神,再加上身后就是走来的万里公公。
岳千烛一咬牙,不就是配合演戏嘛,她没在怕的!
她将手放在夏沐濋手中,被他一握直接拉入马车,一个不稳直接倒在夏沐濋怀里,自己的要腰身被他按住。
“你——”岳千烛要挣扎起来,却被夏沐濋按的更紧,仿佛在告诉她安静一点。
岳千烛瞪了他一眼,变脸甚快的笑着转头的看来一眼万里公公,对夏沐濋说:“王爷,坐车的时候还是自己坐自己的好。”
说着岳千烛将手弯到身后将夏沐濋压着自己的手拿开,自己坐到一侧去。
万里公公看着马车里的两人微微一笑,走到后面的马匹旁边。
万里公公一走,岳千烛的脸色瞬间垮下来,连演就没有心情再去演。
”把门关上。”夏沐濋收起心中的笑意,命令道。
岳千烛忍着脾气,身体前倾将马车的门关好。刚刚坐稳,马车便开始前行。
岳千烛越想越生气,双手抱着胸看着夏沐濋,开口问:“万里公公过来接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沐濋若无其事的说:“你睡的正香,本王怎么叫你?”
岳千烛反驳:“正常叫啊!我又不是叫不醒!”
夏沐濋说:“禁卫军进庭院的声音不小,但并不见你醒。”
盔甲声划地的声音很响,尤其是万里公公这次带来不少二十人的禁卫军,集体行动声势肯定不小,可依旧没有将岳千烛叫醒。岳千烛不禁自己怀疑,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睡的太死?
岳千烛向外面移了一下说:“那不管怎么样,你不叫醒我岂不是耽误了公公的行程,晚了一个时辰,怎么与圣上交待?”
夏沐濋轻笑一声说:“岳小姐昨夜与本王缠绵,身体乏累,多睡会没什么不好的。”
“什么?”岳千烛猛地站起身,头直接撞到车顶,疼的她大叫一声直捂着自己的头,缓缓坐下。
但是岳千烛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头疼,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沐濋,完全想不到他会编出这种理由:“夏沐濋!你是不是疯了,这种理由你居然也好意思用?”
夏沐濋不着痕迹的收回刚刚要去扶岳千烛的手,不屑的说:“男女之欢并不是难以启齿的事。”
“那是你!”岳千烛大喊一声,不过考虑到马车两侧的随行禁卫军,她还是压低声量说:“那这种事情骗圣上,你觉得圣上会信?”
夏沐濋淡定的说:“只有这个理由,圣上才信。”
岳千烛起晚是事实,夏沐濋没有叫岳千烛起床也是事实。万里公公亲自带禁卫军前来驿站肯定是圣上授意。现在晚了一个时辰,若是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不仅是夏沐濋,就连万里公公和禁卫军也无法向圣上交待。
思来想去,这个理由虽然不好,但最合适回复圣上。
岳千烛恼火自己,怎么就起晚了呢,昨日陈致明明提醒自己今日启程的。越想越糟心,此时的岳千烛的懊悔远比头疼来的猛烈。
岳千烛放下揉头的手,说:“刚刚在院子,听万里公公的意思,是直接入宫?”
夏沐濋这次脸色恢复严谨,说:“二皇妃身体抱恙已久,请来的大夫还是抓紧入宫才对。”
说着夏沐濋勾手让岳千烛坐过来。
岳千烛看到夏沐濋的手势就明白他的意思,她坐过去,看着对面的窗子,果然从窗子缝隙处看到有禁卫军将视线移到马车里。
夏沐濋熟络的将手臂揽在岳千烛的肩膀将她靠自己拉紧一些。看似亲昵,实则是说正事。
夏沐濋耳语着:“万里公公公是受圣上吩咐,贤妃所托才来到驿站。但是随行的禁卫军其实是薛党的人。他们来此处不过是想看看本王昨日为何不进京。”
夏沐濋伸手整理着岳千烛的衣领装作亲密。肌肤触感明显,岳千烛想要躲开,只是考虑到大局为重还是没有动。
昨日夏沐濋不进京其实是在找可以入宫的大夫,只是没想到薛党的人很快就开始行动,幸亏陈致的动作很快,昨日就已经安排好。不然今天肯定会被堵个正着。
岳千烛猛然一想,双眼突然放大,她看向夏沐濋说:“你告诉他们昨日入住驿站的理由,不会是——”
岳千烛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那个吧。”
“哪个?”
“哪个!”
“哪个?”
岳千烛忍着愤怒,咬着字说:“男女之欢!”
夏沐濋另一只手抬起扇子轻敲一下岳千烛的小脑袋,笑着说:“你不觉得,本王好不容易寻得一住处,迫不及待的与你做床笫之私是个很好的理由嘛。”
“你!”
“嘘!”夏沐濋眼神瞟向外面,示意岳千烛不要声张。
岳千烛心中这个气但是无法反驳,她挣开夏沐濋坐到一边背对他,一点也不想再看他一眼。哪有这样的,两人还在冷战,可是对外不仅要装作恩爱有加,现在就连闺房之乐都要被外面的那群人先后禀报。
他们昨夜相安无事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岳千烛一想起前几次两人确实缠绵过,所以——唉——
这叫什么事!
夏沐濋看到岳千烛背对着自己,但还是能够看到她尴尬的样子,心中就是忍不住的开心。能在岳千烛这里赢下一城还真是不容易。
“夏沐濋。”岳千烛恢复平静说:“逗我好玩吗?”
夏沐濋心底一沉,紧盯着岳千烛。
岳千烛转身过来,抬起头说:“我知道我的分寸在哪里,也知道我们的关系现在如履薄冰。你觉得我再次不相信你,但是我依旧固守执念。”
岳千烛无比认真的说:“为了岳家案我可以做一切妥协。演戏也好,与你一起合作欺骗也好,我都会做。但是,你能不能做决定的时候,稍稍的考虑一下我?不要再逗我了,不要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我措手不及。”
岳千烛不反对夏沐濋用自己当借口和幌子,自己甚至还会配合他。只是,每次事发突然她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进入到另一个情景中,她不好接受,她担忧至极,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夏沐濋的计划全盘打散。她怕的很。
“夏沐濋。”岳千烛低沉道:“我已经快承受不住了。我很累,真的很累。”
岳千烛将藏在自己心里的话全部告诉给夏沐濋。
自从回到黔地,岳千烛将整个给岳家正名的重担揽在自己身上,那时候她无力,想尽一切办法但无疾而终,重担快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当她恢复身份后,岳家案在顺利进行。但是夏沐濋成了她更悲伤的重心。眷恋、不舍、愧疚和无限的歉意再次将她推倒悬崖边上。
她几次说将自己的命给他,都不只是随便说说。只要夏沐濋想要,岳千烛绝对会给。对于夏沐濋,她只能在舍不得和逼着自己舍得中反复挣扎。
过年那几日是岳千烛归来后最轻松幸福的日子。她可以暂时放下重担与夏沐濋表明心意,两厢情愿,重回当时恋爱的旧时光。可是现实依旧在那,父母在那、弟弟在那、给沐凝报仇的心愿在那,不可预知的危险还在那。
岳千烛自知自己是迟早要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她现在唯一能保护夏沐濋的就是不让他难堪陷入困境。所以即便夏沐濋无比自信的让岳千烛放心,但是岳千烛依旧不敢冒险接受他的好意。
她失去的太多了,她无法再承受失去的痛苦。所以,即便夏沐濋与自己生气,她这次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的前面。不去妥协,只去坚持。
岳千烛难过至极的表情彻底刺进夏沐濋的心脏。他好想抱着岳千烛告诉她一切有他,他又好想骂醒岳千烛陈年旧事与她无关。夏沐濋曾经以为自己陷入旧情难以挣脱,所以选择不再挣脱,而且拥抱现在伤痕累累的自己和岳千烛。
可是在岳千烛心中,旧恨似乎大于旧情。即便是对夏沐濋的爱只增不减,也难以填满死亡和仇恨留下的深沟。
妥协?夏沐濋心痛。原来在岳千烛眼中,她承接自己的一切主动只是妥协。
夏沐濋从来不缺别人的妥协,上到圣上和朝堂,下到百姓和军队,哪个不对他一直妥协。这些妥协让夏沐濋的沐王光辉越来越耀眼。可现在岳千烛竟然说了妥协,这句妥协将夏沐濋付出过的真心彻底扔到尘埃里。
原来,自己一直在逼她。仔细回想一路来的经历。岳千烛初到黔地进入沐王府、岳家案的层层引导、岳千烛主动自爆身份、还有两人之间旧情复燃,似乎都是自己在逼着她走入自己计划好的谋划中。
夏沐濋低头,脸色深沉。他不想再去看岳千烛含着眼泪的双眼,还有因为无所适从带来的窘迫。他紧握长扇,指节泛白,思考自己情深意重,一阵无奈的笑,良久才将手指渐渐松开。
马车行至到皇宫,万里公公请夏沐濋和岳千烛下车。
夏沐濋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的岳千烛,起身下车。不料衣袖被岳千烛拉住。
岳千烛一直等不到夏沐濋的回答,她拉着他似乎想要他一个答案。
夏沐濋顿了一下,将衣袖从岳千烛的手中抽出来,淡淡的说:“如你所愿。”
如她所愿,两人关系回到过年前的冷漠。
如她所愿,他不再向前,那她就不用后退。
如她所愿,公事在先,私情放后。
如她所愿,夏沐濋不再动心。
岳千烛空了的手慢慢垂下,这是她一直期盼的结果。可是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窒息感,袭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