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夏沐濋带走了岳千炀,将他囚禁?
所以是夏沐濋用喂毒的方式控制岳千炀,为他所用?
所以是夏沐濋一开始就设下圈套,步步为营的利用岳家案调查他的目的?
岳千烛捂住胸口,一种背叛的滋味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原来被人背叛是这么的心痛!五年前的她就是这样偷偷离去,与夏沐濋绝情不见,他是不是也这般心痛和无能为力?
可是!夏沐濋为什么要给岳千炀喂毒?自始至终,岳千炀都是最无辜的一个,他为何要经受刺骨锥心之痛?
岳千烛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一现实,等她缓解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事到如今,岳千烛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换岳千炀出来。她也相信夏沐濋得知自己回到上京后一定会赶来,他手里有岳千炀解毒的药,岳千烛希望可以用自己命让夏沐濋对岳千炀高抬贵手。
岳千烛双手擦脸让自己恢复精神,向宫林说:“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宫林心里瞬间忐忑起来。
“我会入宫面圣,向圣上申冤!”岳千烛打住宫林要说的话,继续说:“事情因我而起,如果我不逃婚就不会让唐路有机可乘,沐凝就不会死,神远军就不会出事,黔地就不会沦陷,夏沐濋——”
“——也不会重伤。”岳千烛下定决心说:“如果没有这些事,也许岳家就不会遭此劫难。”
“这不是你的错!”宫林几乎是低吼出来,他怎么会同意让岳千烛冒这种险?
“可这不是千炀的错!他不应该陷此困境!这更不是我爹娘的错!”岳千烛双手握住宫林的手臂,说:“岳家不过是某些人仕途路上的棋子,这当中涉及朝中权贵,涉及鲁朝高官。如果没有圣上亲口答应重启审案,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现在朝中状况你也清楚,即便千炀面圣也无济于事。唯有我,我这是这次灾难的开端,就应该由我结束!”岳千烛双眼含泪,心中不甘,她说:“宫大哥!你是我最信任的家人,你应该理解我,啊?”
宫林知道岳千烛比任何人都饱受煎熬,比任何人都想要还父母清白,比任何人都想要岳千炀好好的。
他眼眶发红,面对岳千烛的坚持他竟然一时语塞。面对如此执着的岳千烛,他单手用力将岳千烛拥入了怀里。满眼的不屈,满心的难过。
岳千烛回抱着宫林,现在的宫林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个怀抱是他不得不答应自己的回应。岳千烛心中感激,对他说:“宫大哥,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千炀,一定要。”
宫林用力的抱着岳千烛,对他来说这个拥抱已经等候多年。从小到大,宫林以为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只是一夕之间,变故无常,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却不得不站出去面对世上最无情高墙,危机四伏,杀气腾腾。
宫林现在能做的只有一点、答应岳千烛,不去做如何的阻止。答应她,照顾好岳千炀。
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抱在一起,做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依靠。明天过后,各自生死有命,无处再聚。
岳千烛回到了成益侯府,直接被苏逢磊请进了书房。
苏逢磊看到岳千烛红肿的双眼,就知道她已经说服了固执宫林,明日可进宫面圣,视死如归。
“姑娘可想好,明日一去,九死一生。”苏逢磊还是心有怜悯的提醒岳千烛。
她是抗旨逃婚的岳家千金,申冤之后必定入狱,并且重刑待罚。
岳千烛苦涩一笑:“民女已经想好,明日是为家父家母求证清白的机会,民女不会退缩。”
“果然有岳凌的几分样子。”苏逢磊想起昔日有过几面之缘的同僚,心生怀念。
他们都不是因为皇亲国戚被封的侯爷,苏家是最后的战功封侯,岳家是因为祖辈继承世代清白为侯。他们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所以更加能够感同身受。
岳千烛收下苏逢磊对自己的夸赞,父亲是她最崇拜的人,被别人夸赞有几分相同,岳千烛很是感激。
“侯爷明日如何带民女进宫?”岳千烛开门见山。
苏逢磊不喜欢兜圈子,说:“很简单,姑娘要以你真实的身份直接入宫。”
岳千烛明白了,明日开始她不再是沐王府的管家钱三两,而是真真正正的岳家小姐岳千烛,亲自面圣,为家族申冤。
“侯爷放心,今晚的钱三两就会意外意外身亡。”岳千烛保证的说。
苏逢磊没想到岳千烛这么干脆,还以为她多少会犹豫一些,现在看到岳千烛的反应,心里对她高看了几分。
“好。”苏逢磊说:“本侯明日就带你入宫。”
岳千烛谢过苏逢磊,在府内丫鬟的带领下到事先为她准备好的房间。她刚进房间,就看到苏惟盘腿坐在地上的垫子上,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岳千烛进房间,苏惟才缓过神来,看向她露出大大的微笑。
“岳姐姐。”苏惟很快适应了岳千烛的真实身份,她是好友的亲姐姐,自己叫她一声岳姐姐并不过分。
岳千烛被苏惟这么一叫心里暖暖的,看着与千炀一般年纪的少年,姐姐的喜爱就更加浓厚些。
岳千烛来到苏惟面前,才看清案几上已经摆放了一件准备好的青色女装。原来苏逢磊其实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苏惟看到岳千烛的视线,讪讪解释说:“你明天就要恢复身份,总是要穿的漂亮一些。只是我家里除了母亲就没有这样的女装,所以我就去向母亲要了一套。”
苏惟连忙摆手继续说:“你千万不要嫌弃啊,虽然这是穿过的,不过是我母亲年轻时候穿过的,保存的可好了。”
岳千烛感谢的看着苏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少年的纯粹让她十分感激。
“看来长公主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她笑着说。
苏惟挠着头说:“我和父亲不敢瞒我家的主人。”
岳千烛跪坐在案几前,手抚摸着上乘布料的衣服,十分喜欢。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穿上如此漂亮的女装。
门外传来走路的声音,岳千烛刚回头看,就看到夏艺青端着一个木盘走进来。
苏惟赶紧过去要接过木盘就被夏艺青躲了过去:“你小子可不能随便碰,这是为娘的宝贝。”
苏惟又被嫌弃,站在一边吐着舌头。
岳千烛起身来到夏艺青前,这次行了女子之礼,半蹲道:“民女见过长公主。”
夏艺青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曾经抗旨逃婚的罪臣之女岳千烛,虽然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她一时难以接受,但现在已然可以慢慢尝试承认这个事实。
“你跟我过来。”夏艺青叫着岳千烛跟着自己来到案几前。
岳千烛惊奇夏艺青此时的态度,她如此和蔼温柔,似乎并不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而且还能够面对曾经欺骗过他们的自己,如此平和。
这让岳千烛始料未及。
夏艺青没有看到岳千烛的表请,她将放着衣服的木盘移到一边,将自己手里的木盘推到正中央,说道:“给你看点好东西。”
岳千烛跪坐在旁边,一边好奇的苏惟也凑过来。
夏艺青将木盘上的蓝布扯下,里面赫然出现了很多首饰,有金钗耳环,手镯项链。看上去做工精美,保养十分的好。
“娘,这是什么?”苏惟拿起一件镶着珍珠的簪子,问到。
“这可都是娘的宝贝,娘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这些东西,可是珍藏了好多年。”
“可是怎么没见您戴过?”
夏艺青很是可惜的说:“怀你那年不小心摔倒过,头上的簪子差点插进我的脑袋里。当时你出生在即,要不是有念华在,恐怕咱们两个早就见了阎王。从那以后啊,你父亲就不准我戴这些,说是我走路不稳,很是危险。我想着我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就要稳重一些,也为了照顾你,就再也没有戴过这些东西。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岳千烛看向夏艺青的发髻,上面只有带着绒花的梳篦。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夏艺青的时候,她的头上也是戴着不同的梳篦。虽是朴素,却都是稀罕高贵的头饰。再加上夏艺青的美貌和气质,十分漂亮。
只是岳千烛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个有爱的故事,这当中有苏逢磊对夏艺青的关爱和心疼,也有夏艺青对苏惟的牺牲和付出。
许是觉得可惜,夏艺青轻轻叹气,随后恢复如常,看向岳千烛:“姑娘,挑一个!”
“啊?”岳千烛指着自己,显然没有想到夏艺青会是这般的态度。
夏艺青说:“明日你进宫,总要打扮的漂亮些才是。”
岳千烛被夏艺青的思路吓了一跳,明天她是面圣求旨的,好像不需要什么打扮。
“长公主殿下,民女受之有愧,不必劳烦公主殿下。”岳千烛向后挪了一下,跪坐在夏艺青前。
“与有愧和无愧无关,你不必如此。”夏艺青说。
岳千烛还是不会接受,她能够在成益侯府守住安全,又有成益侯和小世子的帮忙,自己报答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收侯府女主人的礼物。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苏惟噗嗤笑着说:“岳姐姐多虑了。这是母亲的习惯,凡是第一次来到侯府的女子,母亲都会挑礼物相送!就好比郡主姐姐第一次来到侯府,母亲还送给她一条金丝手帕呢!”
夏艺青眼角看着苏惟:“你怎么知道?”
夏艺青第一次来到侯府不过五岁,那时候的苏惟可是还没出生。
苏惟嘻嘻笑着:“当然是郡主姐姐告诉我的!”
夏艺青宠溺的点了一下苏惟的额头,看向岳千烛说:“你且挑一件,明日是办大事,可不能丢了分量。而且这是我的习惯,被你打破了,我以后怎么与贤妃和德妃炫耀我温柔待人的优点呢。”
“这——”岳千烛十分的尴尬,她怎么也没想到成益侯府的后院竟是这般特殊。她可是传说中的叛国之女啊,整个成益侯府是不是对太过宽容了。
夏艺青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苏惟说:“我房间里还要一盒玉钗,你去帮我取来好吗?”
苏惟连连点头,帮自己母亲办事他从未推脱过。苏惟乐呵呵的离开房间,夏艺青刚刚宠溺的双眼收起了疼爱的光芒。
岳千烛察觉到夏艺青眼神变化,心里瞬间紧张起来。她差点忘了,虽然夏艺青是出了名的温柔可人,但是她毕竟是齐越的第一长公主,能够成为朝中大臣都不敢忽略的人物,她绝对不是如此简单。
“姑娘。”
“嗯?”
夏艺青推着手中的木盘说:“挑一个,这是我的真心实意。”
岳千烛此时骑虎难下,想拒绝,但是夏艺青的话让她无从拒绝,可是接受,她又十分亏欠。正在犹豫着,就看到夏艺青拿起一支带着蝴蝶纹路的银钗给她。
“这个是濋儿再一次打胜仗赢得的战利品。”夏艺青放在岳千烛的手边,微笑着:“送给你。”
岳千烛低头看了一眼蝴蝶银钗,又抬头看向夏艺青,没有表达自己第心意。
夏艺青说:“其实我还是很喜欢钱管家的,虽然你骗了大家,但不妨碍我喜欢你。当时我还在想濋儿为什么突然安排一个贴身管家在身边,如今我是想明白了。”
夏艺青微笑着看着突然拘谨的岳千烛说:“他是认出你了。”
岳千烛微微低下了眼眸,不可否认,而她还自认为隐藏的很好。
“我与岳家交情不深,对你的了解也只是在濋儿的信上,还有当年你指婚群儿后礼部得来了消息。”夏艺青突然笑起来:“说来你也是大胆,怎么一开始就给礼部送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画像?你知道吗?当时德妃的脸都快绿了,一想到自己的儿媳妇是个丑八怪,她可好多天都没睡好觉。”
岳千烛微微提起嘴角,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决定逃婚,不敢抗旨,就画了一张巨丑无比的画像送到礼部,她甚至还天真的以为,夏恪群看到自己这般丑样子会退婚呢。
夏艺青笑的不行,缓下来继续说:“当时还给我和贤妃吓了一跳,寻思着濋儿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女子——”
夏艺青仔细看着岳千烛的脸,虽说现在是男装,肤色也刻意化暗沉了一些,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五官的精致,是个不错的人儿。
“如今看了,濋儿的眼光还是不错。”夏艺青笑着说:“濋儿知道你送假画的事吗?”
岳千烛被夏艺青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不好意思,面对她的问题,真诚的摇头:“他不知!”
夏艺青笑着说:“你呀,真是胆子太大。逃婚是抗旨,送假画也是抗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