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让薛清平一直愤愤不平的真正原因。
有人不仅毁掉他的计划,让他差点暴露。现在又连累自己的一直看重的盟友入狱,生死难断。如今又出现苏惟要翻岳家案的意外,这就让薛清平不得不立刻做出决定。
是全力保下兀察,还是煽动大臣阻止岳家案子。
夏恪群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颇有无奈的说:“事已至此,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追究这当中发生的问题。舅舅,一定要保住兀察啊。”
薛清平本来合适更倾向于保护下兀察,点头说:“这件事,殿下和德妃娘娘都不要参与。我自有办法。”
涉及到暗杀皇子的大案。后宫和夏恪群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有劳舅舅了。”夏恪群说:“不过,母妃让我来提醒舅舅。这次要小心贤妃娘娘和元帅府。”
薛清平思索着点头。
很快,夏沐濋亲自出征枫林府的消息传到了上京朝廷。
夏沐濋如今在前线打仗,后方朝局中居然还有人暗杀皇子。这等天差地别,立刻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樱富为首的众臣纷纷上奏,请初仁皇帝立刻查清追杀事件,还沐王一个公道,安抚神远军军心。
一时间,就连苏惟提出的翻岳家案也被这件事给掩盖了过去。苏惟还纳闷曾经一直反对他的大臣们突然没有了声响,这件事就这么被悬着无人再提出反对。
这就让苏惟的坚持更加执着。
但是他的父亲苏逢磊却已经知晓其中关联,暗暗点头欣慰。
贤妃沐映竹在初仁皇帝面前抽泣个不停,嘴里念叨着:“濋儿为了齐越矿脉亲自出征,现在连追杀他的人都定不了罪,你们是想让我多难受?”
在沐映竹面前不只有初仁皇帝,连好久没有入宫的沐映行听说夏沐濋被追杀的消息后,也失了分寸直接入宫。
可见夏沐濋的安危在沐家人眼中,命大于天。
初仁皇帝安抚沐映竹说:“你放心,朕一定会给濋儿一个公道。”
“可是濋儿要的不是一个公道,他要的是安全!”沐映竹说:“当年圣上告诉臣妾,濋儿去黔地其实是保护他的性命。可现在呢?没等濋儿在战场上遭遇什么事,上京城就有人对他不利。濋儿是臣妾心尖儿上的人,是臣妾的命,臣妾怎么能放心的下去!”
沐映行一直不动声色,事实上他现在纵容沐映竹在初仁皇帝面前失态,就是他的态度。他沐家人从来不惹事,尽量敬而远之。但是凡是有人动沐家人一丝一毫,沐映行的态度就不那么和蔼。
沐凝的死是沐映行一生的内疚,怎么会对夏沐濋的安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事涉案禁卫军,又没有证据,仅凭一面之词就去定兀察的罪?”
初仁皇帝不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和夫君,他是九五之尊,纵然心向儿子也要威慑众臣。将兀察直接关进大理寺,已经是初仁皇帝作为父亲能做到的事,而此事是不能以夏沐濋一封密折就能下定论。
沐映竹懂得这个道理,她在初仁皇帝面前伤心落泪,绝不是因为自己恃宠而骄。而是要向圣上表明,不管兀察是不是幕后真凶,沐映竹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沐映行开口:“圣上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审查,臣是放心的。只是此事涉及到神远军主帅安危,影响数十万神远军军心,还是请圣上尽早决断为好。”
沐映行无法像沐映竹一样用眼泪表明态度。他是齐越第一主帅,凡事要与齐越大军为重,统筹全局。
“濋儿命大,躲过下毒追杀,安全回到黔地算他有些本事。可是此事被神远军知道,可就是影响军心的大事。如今黔地枫林府与鲁朝因为矿脉一事焦灼,若是大理寺处理不好这事,怕也影响一线将士的状态。”
沐映行面不改色的为初仁皇帝分析现状。夏沐濋不死是他命大,但边境军心不稳可就是黔地的损失,国家的隐患。
初仁皇帝一直信任沐映行就是因为这一点,直言不讳、以大局为重。自己心中的担忧被沐映行说出来后,自己也跟着畅快了一口气。
初仁皇帝说:“濋儿自幼在你们身边长大,他的行事作风你们最为了解。映行,你说,他这次的密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沐映行说:“濋儿用密折上奏可见他并不想公布于众。相比查到原因,他更想提醒圣上,朝中的竞争已经伸展到朝外。如今他自己亲自出征枫林府与鲁军对峙,可见他并不在乎其结果,依旧以边境之事为重。”
沐映行对初仁皇帝说:“圣上。论濋儿现在的能力,想要找到证据力证兀察就是真凶并不难。而他只是轻轻提了一嘴,也是考虑到兀察的身份。兀察是禁卫军的副统领,掌管上京城安危,濋儿此举是不想让禁卫军污了名声才是。”
沐映竹看着初仁皇帝微微点头,叹气说:“臣妾倒是希望濋儿像个孩子一样,直接跑来找亲人一顿哭诉自己的委屈。现在的濋儿是臣子,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撒娇了。”
写信告知,是儿子向自己父亲的提醒,也是儿子向父亲的诉说。
只是写信告知,不求结果,是臣子向圣上的坦诚,他不想污了禁卫军的名声,就是不想污了圣上的名声。
无论是做儿子还是做臣子,这件事上夏沐濋做的张弛有度,挑不错来。
初仁皇帝明白了夏沐濋的意思,心中感叹孩子长大了,微微一笑,就起身离开了镜月殿。
“哥哥,你刚才为何不向圣上提出,帮濋儿查到幕后之人?”初仁皇帝离开后,沐映竹屏退左右,只对沐映行说。
沐映行说:“此事涉及到禁卫军和圣上的颜面。兀察虽然交给了大理寺,但严易并未接到圣令深查,可见圣上也在犹豫。濋儿的事没有证据,不能深究。”
沐映竹点头,刚刚她是看到了沐映行给自己的眼神,最后忍着不去催促,将脱口而出的话及时换成了对夏沐濋的夸赞。
“哥哥说的对。不管这件事有没有证据,都让圣上对禁卫军有所警惕就够了。”
“这件事你且不要再管,我来。”沐映行说:“兀察很大可能会被无罪释放,你就不要再为濋儿说话,以卷入其中。”
沐映竹点头。
“好,我先回去。”
“哥哥。”沐映竹拽住沐映行的衣袖,顿了一下说:“朝中是不是对储君的确立,争吵的越来越激烈了?”
沐映行拍着沐映竹的手,安慰她说:“放心。”
沐映竹看着沐映行远去的背影,微微叹气。这一句“放心”让她心起波澜。
岳千烛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叹气,望着天上的夜色,心里不仅担忧朝中岳家案的翻案情况,也担心枫林府那边夏沐濋的状况。
她趴在窗台,又深深的叹了一生气。
一阵风吹过来,人影翻进岳千烛的房间。不用岳千烛回头,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宫大哥。”
宫林的身影出现在岳千烛的身后。
夏沐濋不在,府中的守卫不多,宫林可是相对在沐王府中行动自由些。哪怕自己暴露在窗前,也不会担心被别人发现。
“为何要叹气?”他问。
岳千烛:“上京城传来消息,苏世子提出重审岳家案,不知道进行的如何。”
岳千烛掩饰掉自己对夏沐濋担心。
宫林倚在旁边的墙上,抱着剑:“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随时去上京城暴露自己就是岳千烛的准备。
岳千烛低头扯了扯嘴角:“这个准备,我已经做了五年。”
“只是我担心,还不知道千炀的下落。一旦我去暴露自己,千炀的下落就会再一次被提上朝议。”岳千烛看向宫林说:“在没有找到千炀之前,我始终都是放不下。”
宫林握紧剑鞘,有几次他都想告诉岳千烛,她的弟弟岳千炀已经找到。可是岳千炀为了他心里的计划不想让岳千烛知道自己的踪迹。他就无法告诉岳千烛。
岳千炀也同样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随时可以去上京城用性命换取一个机会。这一次姐弟俩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的选择牺牲自己。
“宫大哥。还是没有找到千炀的下落吗?”岳千烛紧张的看着宫林。
她知道宫林没有主动说定是没有找到,可是她还是想问问宫林,让自己心怀一点侥幸。
宫林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实在做不出骗岳千烛的事,言语道:“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好的。”岳千烛露出微笑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
两人一同看了会天上的月色。
宫林说:“我要去一趟上京城。”
岳千烛看向宫林:“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出发?”
是将岳千炀送去上京城。但是宫林是不能将此告诉岳千烛。
宫林将自己准备了几天的谎话说出来:“嗯,上次去上京城忘了东西。”
岳千烛哦了一声转过头去,本来辛苦宫林已经是岳千烛的不好意思,她就更不好继续问他的私事。
宫林说:“你要继续在沐王府吗?”
“嗯。”因为夏沐濋不让岳千烛出去。
岳千烛几乎可以断定,其实夏沐濋已经在谋划什么。这正是岳千烛想要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岳千烛可以很肯定的知道自己的内心,她希望夏沐濋用他的权利去谋划些什么,自己好从中得利。
虽然他们的目标不同,但是途径却是相同。由夏沐濋出手,对岳千烛来说最适合不过。
岳千烛微笑着看向宫林:“宫大哥放心,我会注意的。”
该注意什么?是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被察觉?还是注意自己不会对夏沐濋旧情复燃?
现在的宫林也不敢确定,自己了解现在眼前的岳千烛。
“好。”他说:“等我回来。”
岳千烛笑着点头,希望可以等到他回来。
宫林连夜带着宫林离开黔地,有了夏沐濋提前给他准备的通关文碟,宫林一路顺利北上。
另一方面的枫林府却没有这么安宁。
不管是夏沐濋的有意无意,这边的谈判很是不顺利,有好几次都差点刀剑相向。鲁朝将士才不管夏沐濋何身份,对于他们来说,谈不妥就打仗。
而事实上,鲁朝将士早就对夏沐濋恨之入骨。当年白石之战,夏沐濋单骑夺城对他们来说就是耻辱,他们恨不得立刻将夏沐濋生擒,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沐濋坐在主帅大帐里,一边拿着匕首片下碳火上的羊腿吃,一边听着对面鲁朝将士谩骂。不动声色,刀法很准。
在边境驻扎的神远军各个气愤不已,听着自己的主帅被骂如此凄惨,满心的愤怒化作对敌的杀意。只要夏沐濋军令一下,他们定能冲出去,整顿乾坤。
罗进走进来,听着外面的谩骂声,将门帘拉上,阻挡了一部分的声音。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夏沐濋继续片着肉,用匕首送进自己的嘴里:“自从白石之战后,我就没再吃过这么正宗的羊肉。鲁朝的牛羊还真是鲜美。”
门外是士兵在烤羊,营帐里是夏沐濋片着羊肉。他们昨日抢了杜含秋和鲁朝买卖的牛羊。这些本来要进入杜含秋牧场的牛羊,如今全部进入了神远军的肚子。
罗进刚刚吃过这些,知道肉的滋味,说:“王爷喜欢,过两日末将再去抢一波。”
夏沐濋放下匕首,拿起旁边的布一边擦拭一边说:“罢了,再抢一回,杜含秋就该单枪匹马的杀过来了。”
罗进笑了,杜含秋要是硬闯大营,还真没几个人能拦住他。
“陈致呢?”夏沐濋收起匕首,抬头问。
罗进说:“陈领军要亲自巡逻。”
夏沐濋轻笑:“他还真是认真啊。”
罗进坐在旁边说:“接下来的一役虽说会揪出军中内奸,但终究我们属于主动进犯。圣上那边不好交待。”
夏沐濋看着罗进说:“什么时候你罗大将军还顾及圣上了?”
“那是以前,兄弟们一腔热血、杀敌报国。现在不一样了,咱们的主帅现在是黔地的王,咱们的士兵是黔地的城墙。不仅要考虑外患,还要考虑内忧。”
现实将曾经勇往直前的勇者,磨炼成一位不得不思前想后的谋划者。
夏沐濋心里很是欣慰,看到罗进都知道收起锋芒,还愁黔地的这面墙不够坚实吗?
“放心。”夏沐濋拍着罗进的肩膀说:“出了事,我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