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没有想到苏惟直接要拿岳家案子作为课题。
官考虽然只是朝中推荐官弟子入朝为官的一种途径,但不得不说此举确实能为朝中输送很多厉害的为官之才。当年的叶适言凭借官考之首成功十六岁入朝,即使现在的他遭人迫害到黔地为官,不过并没有人能够否认叶适言的能力,甚至颇被薛清平一党所忌惮。
而如今,苏惟到了可以参加官考的年纪,凭借他的天赋和能力,只要随便解决一个课题,且不说能不能拿到榜首,直接入朝为官必然不是什么难事。他实在不必要挑战岳家的案子,此案牵连甚广,绝不是一个还没有入仕的小世子就能够承担的。
岳千烛好意提醒说:“苏世子,此乃涉及朝纲的大案,用作课题怕是对你有影响。”
岳千烛是真心为苏惟考虑,此案必定盘根错节,她不想让苏惟只是因为一个课题就陷自己于危险当中。
苏惟突然叹气说道:“沐王表哥也是这么说的。”
“夏——沐王爷?”岳千烛惊异道:“您与沐王爷说过此事?”
“当时在凰城我偶然和表哥说起此事,不然也不会知道叶适言当年拿了榜首。”苏小话痨继续说:“我问过表哥什么课题比较好玩,表哥只是说如果觉得上京城没有好玩的课题,可以考虑黔地。但是黔地的难题都被叶适言处理地明明白白,我哪有课题可以研究。后来郡主姐姐讲了岳家叛国的案子。我想岳家的案子既然这么曲折,又关系到我的有的好友,肯定值得研究。我就告诉了沐王表哥,他默认就算同意了。”
刚才还说是偷偷告诉岳千烛的,搞了半天夏沐濋也知道苏惟要查岳家案子。
“我记得沐王爷一直对岳家有偏见,怎么会同意让您再查案子?”岳千烛考虑的比较多。
苏惟理所应当说道:“很简单啊,我要入朝为官沐王表哥肯定支持!”
岳千烛扯了扯嘴角,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苏小世子办事的时候脑子聪明的很,但是一到这种人情世故上,还真是个天真的娃。
不过话说回来,夏沐濋同意苏惟查岳家的案子,是不是就说明他其实一直对岳家案子有疑?只是自己无法查证而已。岳千烛已经对夏沐濋的认知越来越模糊,他看似要比以前更加深谋远虑一些。
苏惟在前面高兴的逛着街,岳千烛跟在他的后面,心里想着。要是论起重查此案,苏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是他年纪小,对无知的案件产生兴趣作为课题,圣上不会责难于他。
二是他身份背景特殊,乐安世子是所有皇族都在罩着的宝贝,就算是将来触碰到一些不利的人,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三是苏惟聪明绝伦,又是岳千炀好友,说不定真的能够查到些什么。
岳千烛看着走在前面的苏惟,隐隐感觉这次来京,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毫无困难。她本来就想试探圣上对岳家案子的意思,这次就有苏惟借着官考来试探。她也考虑如果重审案件成功,希望能是当年监审的人来做,如今当年的监审人苏逢磊的儿子就来接手。最重要的是岳千烛一直不知道夏沐濋的心意,如此看来夏沐濋虽然嘴上对岳家恨之入骨,其实心中早有疑惑。
只是苏惟的一个举动,就让岳千烛心中所想的所有困难迎刃而解。苏惟不仅是齐越的吉祥物,也是她岳千烛的大救星。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摆在岳千烛面前,那就是在上京城中,是否会找到岳千炀的踪迹?
岳千烛还在想着,突然听到苏惟在叫自己:“三两,愣着干嘛?进来啊!”
岳千烛一抬头,来到的是一家古玩店,看到苏惟满怀兴致的走进去,岳千烛只好跟进去。古玩店的小二看到有位富家公子走进来,立刻迎着,嘴里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好听的话,把苏惟哄得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后面。
岳千烛只是随意看着,就听到苏惟说:“好好好,就将你这里新进来的瓷瓶拿出来,本世——公子瞧一瞧。”
岳千烛笑了一下,看着满屋子的装饰和风格,总感觉是似曾相识。
不一会儿,小二就拿出来他一直夸赞的瓷瓶,摆在苏惟面前向他展示。
“这可是前朝的好东西,刚刚送到本店就已经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宝贝着呢。”小二解释说。
苏惟哇了一声看着眼前的瓷瓶,惊到:“若是前朝的,当真有个百年了吧。好东西,是个好东西!三两,你快来看!”
岳千烛不懂瓷器鉴赏,只是看了一眼瓷瓶,表面光滑无杂质,摸起来也有厚度,是个佳品。至于是不是前朝的东西,可就不好说了。
“这瓶子卖多少钱啊?”苏惟问道。
小二张开手掌。
“五十两?”苏惟问道。
小二摇头。
“五百两?”苏惟这次不可置信。
小二还是摇头。
苏惟这下更是惊诧:“不会是五千两吧。”
这次小二才满意的点头。
“一个瓶子就卖五千两,你还不如去抢!”苏惟起身拉着岳千烛说:“三两,我们走,这就是个黑店。”
岳千烛刚要跟着苏惟走出古玩店,就听到后面的小二说:“这位公子,怎么说话呢,你买不起也不能说我这是黑店吧。”
小二的态度很是嚣张,吓得苏惟下意识的躲在岳千烛身后。岳千烛将他护在身后,同样嚣张的回应道:“你想怎么样?”
小二撸起袖子说:“我要报官,告你们污蔑!”
苏惟被气着,结巴说:“我——什么时候污蔑了——五千两就是黑店嘛!”
实话实说而已,说什么污蔑!
小二这次可是被恼火了,不仅是他,就连旁边的其他小二也都凑过来,这阵仗就好像要将人活剥了。
岳千烛紧紧的护着苏惟,这些人虽说是小二,但是真都动起手来,自己和苏惟肯定打不过,如今之计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跑。只要他们一旦动起手来,岳千烛已经准备好带着苏惟逃命。
就在岳千烛握紧苏惟的手臂准备一跑了之的时候,不远处的楼梯处出来熟悉的轻咳声。
“老板。”小二们停下来,纷纷向旁边看过去。
岳千烛顺着视线看过去,来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突然从黔地消失了很久的巨富杜含秋。
杜含秋将他的月牙扇合上,笑意满满:“你们莫要冲动,惊扰我的贵客可就不好了。”
苏惟认得杜含秋,不过也只有几面之缘,还在想一个古玩店老板的贵客能是谁,就看到杜含秋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来。
“表哥!”苏惟看到是夏沐濋,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大喊着“表哥”。
岳千烛疑惑的看着夏沐濋,她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自己还和他复命来着,怎么转眼他就出现在这里。
夏沐濋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抬一下下巴,冷冷道:“上来!”
苏惟笑着绕过那群小二,跑到楼上。
小二们虽然不认得他们,但听到这二位是老板贵客的人,也就纷纷让开了路。岳千烛看着杜含秋一直微笑的脸,穿过小二,走上楼去。
楼上很是安静,案几上放着香茶和茶点,看样子夏沐濋和杜含秋聊天已经有一会儿了。杜含秋请苏惟坐在一侧,重新吩咐人送来热茶。
岳千烛看了看情况,还是老实的坐在了夏沐濋身侧稍微后一点的位置。
苏惟将自己刚刚在楼下和小二冲突的事情告知了夏沐濋,一脸委屈的模样在夏沐濋这里求安慰,但是夏沐濋只是淡定的喝茶,觉得这么大个人,安慰实在是无聊。
倒是杜含秋听完,噗嗤一笑道:“苏世子可会赏瓷器?”
苏惟摇头,他哪里会赏瓷器,只是听到小二介绍说是前朝的东西,所以才想要来看看。
“钱管家呢?”杜含秋问。
岳千烛也跟着摇头。
杜含秋打开扇子摇在身前:“那为何说我的前朝瓷瓶不值五千两?”
这下苏惟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的看向岳千烛。
岳千烛说道:“小二说这是镇店之宝,可是没有一家古玩店会将镇店之宝卖出,由此可见不管这瓷瓶是不是真的前朝物件儿,至少镇店之宝上,是骗人的。”
杜含秋的手一顿,看向岳千烛:“我的古玩店里不止有一件镇店之宝不行吗?”
“别的店或许有其他的镇店之宝,但是杜老板的店只会有一个,因为杜老板的习惯是不会将好东西放在一个地方的。”岳千烛说:“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就在看店里风格很是眼熟,后来才认出这正是杜老板的风格。”
夏沐濋不着痕迹的微微扬起嘴角,继续喝着他的茶。
杜含秋愣了一下,笑着道:“在下的风格是什么样的?让钱管家过目难忘?”
这个岳千烛不好说,如此浮夸的风格也就只有杜含秋本人觉得很好。她寻思了一下,说:“大气!纷呈!”
杜含秋很是满意岳千烛的形容,对夏沐濋说:“沐王爷,虽说你的审美不怎么样,但是你的管家很有眼光嘛!”
苏惟暗自摇头。
“表哥,你来这里做什么?”苏惟问着夏沐濋。
夏沐濋:“明日入宫相亲,想着挑几个物件当做见面礼。”
明日入宫见樱筠和呼延婉,虽然是沐映竹攒的局,但必要的面子,夏沐濋还是要给的。
“可挑好了?”苏惟继续问。
杜含秋说道:“沐王爷太不懂风情,我介绍了很多会讨女孩欢心的东西,他愣是没看上。”
“杜老板介绍的都是这店里最贵的吧。”岳千烛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的像夏沐濋身后挪了挪。
杜含秋啧了一声,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苏惟凑到夏沐濋身边说:“我来帮表哥挑吧。这两位姐姐我都认识,比较熟悉。而且这么多年我都在郡主姐姐身边,女儿家的喜好,我也是清楚一些的。”
苏惟早就想帮别人挑礼物了,只是从小到大,苏惟只有接礼物的份儿,很少给别人送礼物,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机会来了,苏惟极力说出自己挑礼物的优势,就是想让夏沐濋同意自己帮他挑礼物。
杜含秋轻笑着:“苏世子以为了解念华郡主就了解女人的喜好了?”
“难道不是吗?”苏惟反问道。
杜含秋只是笑而不语。
夏沐濋放下茶杯说:“你且去吧。”
这话的意思是,苏惟得到了机会。苏惟兴奋了叫了一声,扯上身边的岳千烛说:“三两,我们一起。”
“我?”岳千烛表示自己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
夏沐濋回头对岳千烛说:“你也跟着去,明日一起入宫。”
这次是躲不掉了,岳千烛只好点头答应,随着苏惟去到楼下挑选礼物。
苏惟对樱筠和呼延婉都有些了解,所以在选择上非常具有针对性。不过一会儿就挑好了东西,送樱筠的玉镯,送呼延婉的玉簪,全部都打包好。
唯独不快的人是杜含秋,没被苏惟挑到贵的东西,少了一次狠狠宰夏沐濋的机会。
离开杜含秋的古玩店已经是傍晚。岳千烛跟在夏沐濋的身后,将苏惟送回成益侯府,随后跟着夏沐濋一起走回忘月轩。
街道上并没有因为天色渐晚而人都散去,相反,上京城的夜市才刚刚开始。
两人并没有走繁荣的地方,而是走边角的胡同,不过外面的热闹声还是不绝于耳。
岳千烛向上抱了一下两个摞在一起的礼盒,问道:“王爷明日何时去镜月殿?属下好做准备。”
“早朝后。”夏沐濋答的痛快:“明日我会上朝,你在大殿外等我。”
“是。”岳千烛答应。
夏沐濋突然停下来,岳千烛看不到路差点撞到他身上:“王爷怎么了?”
夏沐濋说回过身来问道:“我去见未来的王妃,赵娡欢会做何想?”
岳千烛不知道夏沐濋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赵娡欢的想法,所以她只能根据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实回答:“赵美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如果赵娡欢与我情投意合?我们二人夫妻情深呢?这样的赵娡欢该做何想?”
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而男方不得不娶别人的意思吧。
岳千烛这样理解,想了想说:“赵美人或许会很生气,或者跟您闹,又或许与您恩断义绝?”
岳千烛说着,但是心里根本无法做假设,所以只能凭空猜测。
夏沐濋看着岳千烛认真思考的样子,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他哗的一声收紧扇子,心里想的都是眼前人的不是,她能气定神闲的给他要去见的其他女人挑礼物,能够气定神闲的为他安排时间,能够气定神闲的看着他准备娶别的女人!
岳千烛现在气定神闲的准备不要夏沐濋了!
岳千烛被夏沐濋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道夏沐濋怎么又生气了,最近他的火气是不是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