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生和薛谟这次找人的速度非常快,不仅是由洲,半个月之内还将看承府和河西府都查的干净,就连乡下村子也不放过,但是丝毫找不到岳千炀的下落,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失去了踪迹。
半个月后,贺寒生和薛谟不得不谢过夏沐濋之后退出黔地,黔地得到了久违的宁静。
岳千烛同样从宫林那里得知了岳千炀毫无下落的消息,于是启动了第二套方案。
因为岳千烛沐王府管家的身份,来到沐王府拜访夏沐濋的人不少,顺便也都在讨好她,所以岳千烛得到很多各地官府的联系,明里暗里都进行了可疑人员询问,但都是得不到任何消息。这让本来还有些庆幸的岳千烛陷入深深的不安中,不会岳千炀真的出什么事?真的行踪不明?
而此时被各方寻找的岳千炀,正坐在城外别院的院子中,穿着白袍,腰间系着还是少年时候母亲送自己的玉坠,高高的马尾垂直向下,本应该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现在却有种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郁。
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是夏沐濋同样坐在一边,与他一同看着院子里正枝繁叶茂的柳树,两人就是坐在那里,很久都未曾说话,最后还是岳千炀率先打破沉默。
“我记得沐凝姐姐很喜欢这棵树。”岳千炀仅仅看着眼前的书,树干不粗,但上面有不少的划痕。
这棵普通的柳树本来是在仪元观中沐凝曾经住过的院子种植的,沐凝很是喜欢这颗树,所以在她离开仪元观的时候,一线道长见她喜欢便主动赠与。沐凝感谢收下后就被夏沐濋种到别院里。
夏沐濋本以为自己能够看到沐凝在这棵柳树下怡然自得的模样,可惜那只能出现在夏沐濋的梦里。
岳千炀看着树干上的划痕,沐凝曾经用这个树干量过自己和夏沐濋的身高,上面的划痕就是当时留下的。
岳千炀早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男孩,现在的他要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是时过境迁。他坐在院子的竹椅上,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找他找到已经疯了,在他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经女扮男装在夏沐濋身边寻找自己。
现在的岳千炀如同一个不得不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却对外面没有了向往。
“那都是以前了,你应该向前看。”夏沐濋提醒他说。
岳千炀转过神来:“沐王爷可向前看了?”
“是。过去都是痛苦,不值得回头。”夏沐濋说。
岳千炀稍稍低下头,心中涌现一丝苦涩,他说:“我姐姐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夏沐濋看向岳千炀,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岳千烛。
岳千炀继续说:“她为了你逃婚,与家里断绝关系,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牺牲。”
“那你可知道她给我写过绝情书?”夏沐濋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对她的心意,我不惜为她顶撞圣上,卸掉功勋。可是她从不向我求助一分,只知道绝情于我。你可曾想过,这是她在不信任我。”
“她只是不想麻烦你,陷你于不忠不义。”
“我是他男人!”夏沐濋顿了一下说:“不想麻烦我,她想麻烦谁?”
夏沐濋轻笑:“是麻烦你的那位教书先生吗?掉入他的圈套,引起淮州动乱,唐路堂而皇之的趁机带队入由洲,杀了沐凝,杀我神远军?”
“岳千炀,很多事情你比我看得明白,多余的不需要我提醒。”夏沐濋回过头来。他是来别院休息静心的,不想与岳千炀产生冲突。
岳千炀的神情淡定,他当然清楚,虽然那时候的自己还很小,但是折磨不比岳千烛少。甚至有时候岳千炀还会怨恨岳千烛,为什么她可疑不管不顾的离开,如果她不离开,是不是家里就不会被诬陷叛国?是不是父母就不会惨死?
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的岳千炀只想找机会知道岳千烛的下落,若是死了,他会日夜为其祷告,如果没死,他也想知道她健康无忧。
“我想她了。”许久,岳千炀说出声来。
夏沐濋看着岳千炀,五年前的一系列惨事当中,最无辜的就是他了。
“你不是留了手帕给她?”夏沐濋说。
那块手帕还是岳千炀借助夏沐濋的手留在书南院。岳千炀只想看看自己和岳千烛小时候的承诺是否会被发现。他只是试试,用尽一切办法在岳千烛的生命里留下一些痕迹,虽然不知道手帕会不会被岳千烛发现。
“你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想,什么也见不到。”夏沐濋让岳千炀认清现实。
一个被囚禁在此处的少年,孤苦无依,手无缚鸡之力,在无限制的想念中度日。岳千炀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
夏沐濋不喜欢这么没有生机的岳千炀,这副萎靡的样子真是像岳千烛在自己面前逆来顺受的模样。
“前一阵苏惟找过你。”
岳千炀听到好友的消息,不禁抬头看向夏沐濋:“苏惟,他为什么会找我?”
“他原以为你在书南院,还是比较放心,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方便找你。现在你从书南院离开,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寻你踪迹。”夏沐濋说:“因为他不信。”
“不信什么?”
“不信岳家会叛国,他想找到你,问你真相。”
岳千炀微微扬起嘴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我。”
年少时有两种感情最为值得珍惜。一段是初次的心动,一次是志趣相投的欣赏。夏沐濋和岳千炀,一个属于前者,一个属于后者。可惜前者受伤,后者不忍。
“你呢?”夏沐濋问道:“不想给你父母讨个公道?”
岳千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不过很快就黯淡下来,他缓缓起身,转身向房间走去。
“沐王爷,在我知道我姐姐平安之前,我是不会孤注一掷的。”说完他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夏沐濋看着紧闭的房门,转头看向了这棵柳树。
圣上圣旨传到凰城。因夏沐濋选妃,圣上特宣夏沐濋入京。
岳千烛跪在地上,偏头看着已经接好圣旨起身的夏沐濋,只听到他说:“明日便启程。”
她清楚,夏沐濋这次进京恐怕不会向述职那次那么轻松,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夏沐濋的娶妻,势必要引起一番波动。
岳千烛在帮赵娡欢收拾行李,这次圣旨中明确要将赵娡欢带上,但是赵娡欢是一百个不愿意,想到自己不能再凰城里买买买,喝喝喝,赵娡欢就想发脾气。
“小三两,你说圣上让我去做什么?我就一个妾侍,不还是得看他们的脸色?”
自从赵娡欢知道岳千烛是女人之后,与她的关系就愈发的好起来,把她当做之心朋友诉说自己的心事。
岳千烛收着衣服说:“或许是因为你受王爷宠爱,圣上和贤妃娘娘不想让沐王爷不高兴,将您带上,以示尊重。”
赵娡欢无力的躺在软塌上,心想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一想到要与很多候选王妃假面和平,这心里就是无比的嫌弃。
岳千烛看着赵娡欢无奈的样子,哄她说:“美人不必烦恼,就算她们是上京城的贵家小姐,但是论身份地位,还是不及您的。”
“真的?”赵娡欢单手撑着头,看向岳千烛说:“都说上京城的小姐们狗眼看人低,莫不是十分瞧不起我这个封地妾侍吧。我是不在乎她们能不能瞧得起我,我在乎的是我的面子。”
赵娡欢从不在乎这些虚名,她在乎的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自尊。
岳千烛笑着:“美人不必妄自菲薄。您是沐王府的美人,沐王在朝中地位,您在夫人小姐圈子里就是什么地位。”
沐王爷在朝中可是举足轻重,更是圣上皇子。算下来,赵娡欢可是皇子侧妃的地位,这等身份在后宫当中可是一点都不输其他皇子妃嫔。
想到这里,赵娡欢连连点头,是自己过分担忧了。
“小三两,你这可真是好。要是失去你,我都不知道跟谁说话了。”赵娡欢起身,双手揉着岳千烛的脸,岳千烛很是无奈。
在去上京城前夜,岳千烛在房间点上了蜡烛,不过一会儿宫林就如约而至。
“宫大哥,我准备去上京,再去探探圣上的口风。”岳千烛说。
宫林微微皱眉,担忧道:“上次圣上明确认定了叛国案真相,这次去探不见得会有好结果。你还是提防着,办完事就回来。”
岳千烛摇头说:“不会。上次是我冲动,不知道很多信息的情况下贸然提出,是我的错误。这次我已经知道,莱地和成益侯府其实对这件案子一直有疑虑,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再去探查。”
宫林想了想还是反对说:“太过危险,以你现在的身份,没人能够护得住你。”
岳千烛微笑着让宫林放心:“我这次不会再冲动,相信我。”
宫林知道岳千烛性子执着,自己若是在加阻拦,怕是会让她失望,于是说:“正好,我去上京查查千炀的踪迹,既然黔地没有,看看上京城那边有什么线索。”
岳千烛感激着看着宫林,要是没有宫林在这边帮自己寻找岳千炀,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在没有找到岳千炀,保护他之前,岳千烛不敢再次冲动。
求圣上翻案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她不能将岳千炀连累进去,唯有找到他,将他安置好,自己才可以去冒险再提一次。
宫林看着岳千烛感激的样子,知道她又要说一些类似于感谢那些生分的话,提前说道:“你且好好准备,明日一早,我也会动身。记住,万事小心。”
岳千烛重重点头,为了岳千炀和宫林,她一定会万事小心。
“哇!夏天真是好啊!”赵娡欢将头探出马车,尽情感受大自然带来的清爽。
一行人从凰城出发再次踏上去上京的路上,这次是专门为夏沐濋的选妃之行。夏沐濋将叶适言和秦绍星留在凰城。岳千烛和陈致一起跟在夏沐濋和赵娡欢身边,一同上路。
“三两,快看看,外面还有湖呢。”赵娡欢拍着岳千烛让她一起看。
岳千烛透过窗子果然看到了一个湖,湖水潋滟,湖边鸟儿飞翔。
这辆马车里只有赵娡欢和岳千烛,岳千烛终于可是暂时放下对夏沐濋的提防,不用担心被夏沐濋看出破绽。
“三两快看那边!还有那边!”赵娡欢好久没有出过凰城,看到外面的景色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一兴奋就会喊着岳千烛的名字。
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入到前面的马车。
夏沐濋手里拿着兵书,在赵娡欢一声声的叫喊声下终于还是叹了气,这般吵闹实在想象看书,只得将它扔在一边。
陈致见到此景,笑着说:“美人是有些过分兴奋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到了上京免不了有人给她摆脸色看,我看她还能兴奋成什么样子。”夏沐濋给自己倒茶,抿上一口。
“美人,这边也好看!”
岳千烛兴奋声音也传来了进来,害得夏沐濋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陈致拿起桌上的手帕递给夏沐濋,笑的合不拢嘴:“依末将看,钱管家要是再不过来,一定会被赵美人带坏的。”
夏沐濋擦着嘴巴,赵娡欢疯样子也就算了,没想到岳千烛也跟着发疯。
“你说得对,让钱三两到这辆马车上来。”
岳千烛委屈的坐在马车的一角,不知道夏沐濋这是什么突发奇想让自己换到了前面的马车里。与夏沐濋共处一辆马车简直比用刑还痛苦。重点是夏沐濋现在看起来确实心情不错的样子,看书喝茶,怡然自得。
夏沐濋曲指轻敲桌面,岳千烛会意挪到小桌旁,给夏沐濋的茶杯中续了茶后乖巧的坐在一边,躲得远远的。
夏沐濋抬眸,道:“离我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
“属下不敢。”岳千烛回答说。
夏沐濋用扇子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道:“怎么?本王的窗外之景与赵美人车窗的景不同?在她车上,你可是兴奋的很啊。”
岳千烛现在是背靠着窗子,哪里能够看得到景色,就算是能够看到,但是看景的心情已经没有了。
“属下不看景了。”岳千烛说。
夏沐濋眼角微动,一股子的烦躁不知从何而来。他放下窗帘,倚靠在车壁上,闭眼假寐。
岳千烛依靠在一边,马车里的安静让她困意袭来,坐了一会儿她也跟着沉沉的睡了过去。夏沐濋轻轻睁眼,看到岳千烛在睡梦中紧紧蹙起的眉毛,略有所想,最后双手拢在袖中,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