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通天等在城外,急的来回走动,身后立着七个神医,远远看到人来时便跟着冲了上去。
他看到儿子半张脸都快没了,女儿面如土色没有呼吸,当下身子一软,对那七位大夫说道,“求求神医救救我这一双儿女,只要能救活,我以千金相赠!求求你们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医者仁心,七位神医闻言立刻上手,兵分两路大展拳脚,足足救治了二七一十四日。
这一十四日里,吃了深山里的千年人参,天山上的天山雪莲,荒漠里的仙人掌精,高原挖的冬虫夏草,大蟒的胆,老虎的心,蝎子的尾,白蚁的窝,砸了万金试了无数怪药,终是让范四的脸渐渐复原,只留了疤痕。
可范南风却毫无清醒的迹象。
沈良奕日日呆在范南风身边,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怎么劝也不听。
范通天看在眼里,心里越发肯定情义是真的,叹自己女儿无福消受的同时,对沈良奕据实相告:“明日最后一剂药吃了就得听天由命,那七位大夫医术顶尖,若是还不醒,可能后半生都如此刻一样躺在床上动不了了,就算醒了,也有瘫痪残疾的可能,小将军年轻有为,未来风光无限,不能让我儿误了你。”
沈良奕沉默不语,最后说道,“只要她活着,我就不离开她,范掌事不必再劝。”
这辈子只有一颗心,认定了一个人,心给了她,早就收不回来了。
沈良奕又道:“是谁害她糟了如此大难的,我一定要千倍报回来!”
范通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露出疼惜,神情笃定:“等到五儿醒了,我便让你们即刻成亲。”
他在心里祈祷,上天若是垂怜让他的小女儿明日醒了,他甘愿吃斋念佛过完余生。
*
七个神医排在一旁,对面是沈良奕范通天和其他家眷,两排人正盯着中间走过来的婢女,那婢女盘中端着一碗药,走的万分小心。
床前宝儿接过药,正要喂时,范通天喊了一声等一等,对那神医们道:“先生们,吃完这服药,什么时候能醒呢?”
为首的神医道:“这药性烈,是我等费心之作,小姐吃了若是指头能动,便可两三日能醒,若是不能动,也可养着小姐的命,日后等寻到了逍遥丹,喂小姐吃下,就能醒了,只是不能保证小姐康健,已经留了病根,醒了并不等于能恢复如初,可能....”
“行了,”范通天害怕听副作用,止了神医的说明,指着宝儿道,“喂!”
浓缩了名贵药材的汤药被全部灌进了范南风嘴里,而后众人屏气凝神分成两组,各自盯着一只手。
漫长的时间流逝,范南风醒的悄无声息,先入眼两拨背影一动不动,倒把她吓着了。
“你们干什么呢?”
她这嘶哑的问句一出,十几双眼睛瞬间转了过来,惊晃的表情如出一辙,大叫道:“醒了!醒了!!”
七个神医轮番上阵替她把脉,范通天从头到尾捏着她另一只手,甚至偷偷抹了抹眼泪,一番问诊问的她喉头干渴,诸位神医自夸的程度,仿佛她就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两个时辰后,他们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我儿觉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已经第八遍了,范南风机械性地回复道:“不太好。”
“哪里不好!来人!去把大夫叫来!”
范南风动不了,全身虚弱没劲,感觉骨头都要散了,根本来不及劝激动的范通天,还是一旁的沈良奕看出她的表情,止住范通天的草木皆兵,问她:“你哪里觉得难受。”
范南风道:“我饿的难受。”
等到她大快朵颐,精力恢复了一些,范通天确认再三暂时无事之后,调走了房内的其他人,只留了沈良奕。
“你怎么老了许多?”
范南风的调侃只起了个头,竟引来沈良奕泪光闪闪。
这次,他没有快速揩去,而是任由眼泪顺着流到下巴,在下巴上停顿几秒又砸在地上,一滴接着一滴。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尤其是沈良奕。
范南风看不得他哭,想去拉他却又动不了,只好哄他道:“别哭啊,你不老,男人至死是少年,你在我心里最帅了,真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沈良奕反倒哭出了声,本来熬的红的眼睛更加可怜,他哭着说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要失去你了,我以为我们要生死永别,我不敢合眼,就怕听到让人害怕的消息,你不要死!你要长命百岁,我不许你死,我要你和我永远不分开。我要娶你,我不准备那些聘礼了,我现在就娶你!”
“啊......”
他的情话不看场合不分时间不和逻辑,叫她愣了又愣,“我....怎么说呢,我现在动不了,说不定落了残疾,这以后....”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的!你怎么样我都接受!我这就给父亲写信,让他来永安,看着我们成亲!”
“......”
范南风不想自己的婚礼在床上就办了,决定太过草率,可眼下沈良奕实在是可怜兮兮的,教她无法拒绝。
沈良奕当她面写的信,四天就送到了麒麟将军沈独的手上,沈将军读过之后亲自打头,早已备好的见礼足足装了十二个箱子,领着队伍很快给了回应。
队伍在安阳城外整装待发,沈将军盘点完确认再无遗漏,正欲上马时,听得身后一声唤,竟是萧帝身边的宦臣郭梓卯。
“将军这是去哪?”
“郭公公,”沈将军寒暄过,难掩心中喜悦,“我这是去永安,见我未来的亲家和儿媳。”
“哎呀!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令郎大事一解决,将军此后可享儿孙福了!”
沈将军笑道:“哪里哪里,郭公公要去哪?”
“我奉圣上旨意,也去的永安。”
“那巧了,郭公公同我一起上路吧。”
到了永安二人分开,范通天早已在城门口等着,出动了府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力迎接,礼貌性寒暄过后,生怕将军觉得招摇,让剩下的人从小巷迂回回府,他带人走过正街,很快到了范府门前。
沈良奕喜滋滋叫了一声父亲,把如今情况略作了说明,正说着背后又是一声略带惊讶的喊声,他们脚步还未跨进门槛,又纷纷停住。
郭梓卯再次讶异,“将军怎的也在此?”
他是人精,看到这府邸装饰,人员配置,又如此兴师动众,已然明白了些许,“真是太巧了,我与将军分开就去了永安府衙,找这圣旨所写的范家,未曾想到竟是同一个范家,既然人都在此,那我便就在此宣旨吧,双喜临门,提前恭喜将军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永安范家接旨。”
范通天慌忙跪地,几百年也没有一回,心下又惊又喜的同时,甚至还担心自己的跪的是否标准。
“奉天承运吾皇召曰,今有永安范式之女,生辰八字乃星宿宫所算骄女降世,天降大任与斯,保我萧国皇脉绵延根基永固,实乃....”
郭梓卯念到这里猛然停住,眉头微皱,又小心观察了将军神情,“.....实乃天定的帝后人选,故下此令,命范式之女择日进宫,选良辰吉日举行封后大典,遵天卦之道,护萧国周全。钦,钦此!”
郭梓卯目露尴尬,说恭喜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看着将军,还没斟酌好说辞,就见眼前闪过一个影子,接着圣旨便被夺了去。
众目睽睽下沈良奕公然夺旨,口中说着‘不可能!’眼睛快速过了一遍,看清那旨上文字与所念无差时,双手止不住抖了起来,本能地回头看向沈将军,寻求保护一般,无望地叫了一声父亲。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