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和鹤云闲离开后不久,那百十坛酒便又给金老喝了个干净。
“行啦,拿人家手软,也该动身了。”这日金老醉眼朦胧,看着怀中女娃道“你能让你们父女相认,让你们离得近些还是可以的。等到天下归一,再看竟是谁能继承大业吧。若是建成得位,说不定你和你父亲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面。”说到这里他神情微微有些严肃。“若是唉瞎想什么,无论怎样,我既收了别人相托,自然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带着婴儿赶路多有不便,轻功自是不能用的,马车却也不敢太快。一路上走走停停,待得来到江淮之地,已经是数月之后了。虽说慢了些,但终究还是到了。可还没来得及入城,杜伏威投降唐军,只身前往长安的消息便先传遍了全城。
“这世上之事当真巧得紧。”金老进了城,看着这惶惶之态,心中不由得微微伤感。“各地霸主风光无限,麾下强军猛将数以万计,可如今看这满城百姓,无一不是惶惶之态。对这些百姓来说,谁当皇帝谁得天下,又有什么不同?”
一番打点,终是在傍晚时分安顿下来。此地虽无兵乱,但时值乱世,丁壮充军,老弱逃亡,城中空闲房子却也不少。建成当日所赠银两颇多,购置房屋仆佣之后尚余不少,金老待一切打点完毕,便将女婴交予新招的乳母照看,自己想要上街转转,看看这江淮地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让我进去!”刚转了不久,金老便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被一帮汉子拎着从一户人家门洞里丢了出来。只听一个汉子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不知好歹,你娘现在跟了我家老爷了。你娘不认你这个崽儿,我们又没办法,要闹别在这儿闹!”
那男孩被丢在门外,脑袋上磕破了一块皮,身上也弄得满是泥泞。他站起身来边哭边喊“娘!爹给人害死了,你也不要我了!”又哭了一阵,见无人理会,这才抹着眼泪,自己去了。
其时天色已黑,金老本想追上那男孩将事情问个清楚,但随即便注意到,那府门里面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偷偷躲在门后朝外面看。他心中一动,便好奇起来,因唤了下人,命将那孩童寻来好生带着,自己则悄悄转了拐角,在那后墙之上一跃而起,攀墙点了几点,便即稳稳落在那屋顶。他循着那女子的背影在那屋檐之上来回折转,终是见她在后方进了屋子。
金老停下脚步,俯下身子侧耳倾听,当真便听到两个女声。“想来另一个便是那孩子的娘亲吧?且让我听听是何等丧尽天良之人才会在丈夫死后将自己的亲生孩子赶出家门。”
墙高瓦厚,再加上女声中气不足,听得不甚真切。只听到些只言片语。
“已经走了”
“会照顾他”
“老爷今晚时候”
“再说”
又听了一阵,但因那二人声音着实太小,每句话都听得不甚真切。金老心中不太耐烦,正欲起身离去,忽听得吱呀一声,似是有人推门而入。只听得一个粗狂的男声道“你先下去吧,让我和小娘子单独呆一会儿。”接着便又是吱呀一声。金老微微抬抬头,却是那丫鬟模样的女子从屋里出来。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这才去了。
“那小崽子走了没?”只听那男人问道。
“已给赶走了。”女人平静地回答道。
“这还不错,美人儿。如今天下这般,我一定发誓,好好待你。”
“只怕你只会口头说说,等什么时候厌倦了就也像撵走我儿子一样撵走我。”
一阵亲昵之声,想来里面正行好事,金老眉头微皱,心想一刻,还是不要偷听的好,因而便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我大概明白了。”金老点了点头道“想来是那孩子父亲去世,母亲爱慕虚荣,便跟了这男子。唉,为母不尊,当真是可笑可怜。看样子温柔乡里,台前,又多了两个猪猡荡妇。可怜的孩子啊,见你也算有缘,以后便跟着我一起过吧。”
正要离去之时,忽听得脚下屋中男人一声惨呼。金老眉头一皱,连忙停下脚步再次听了起来。
“臭娘们你疯了!”屋内的男人吼叫着,语气之中夹杂着巨大的惊恐之情。
“没错!我疯了!我要你死!”女人的怒吼声尖锐而又骇人,只听得几下声响,男子的声音便逐渐低沉下去。
“哎吆不好。”金老微微一惊,心想怎么还闹出了人命?这么想着,忙便翻身下楼,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是谁!?”屋内彩烛亮丽,那女子着上身,手里确实一把带血的剪刀,她见金老闯入,忙拉过衣衫遮羞。金老见状,忙也用衣袖挡在眼前。再一看角落,却是一个已经气绝的汉子。
“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金老看着那尸体眉头微皱,但心中却微微有些眉目。这女子虽然将自己的孩子赶走,但这般行为,绝不可能是个狠心的母亲。“我在外面看到那个孩子,心里好奇,这才潜入府内。”
“原来如此”那女子听这般解释,道也并未怀疑,只是叹了一声,将衣裙穿好放道“你见到我那苦命的孩儿了?”
“嗯我见他独自一人,怕出危险,已派人去寻他了。”金老放下衣袖,看着这女子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姑娘告诉我。”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杀了这个人,没别的。”那女子惨笑一声道。
金老听她这般说,心中更信她另有隐情,眼见当下情况危险,他不由得担心道“要不先离开此处吧?”说着转身便要出去。
“不了。”那女子摇摇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般说着,将那烛台一掀,手中的剪刀便猛地朝自己喉咙间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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