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华抵达骊山书院时,正好是骊山书院下学的时间。
无数学子们三五成群,手中抱着书,说说笑笑往校舍的方向走去。
马车中,谢显华看向季婈,眼底隐忍着一丝不舍,温声道:“那我走了?”
季婈缓缓点头,樱唇微启:”保重。“
谢显华的拳头攥了攥,可是他知道纵使他有多不舍,都要离开。
季婈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他也需要时间去成长。
谢显华背着包裹,咬牙跳下马车,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季婈,毅然迈开脚步,走上通往骊山学院的台阶。
季婈目送谢显华走进骊山书院后,叹息一声,对赶车的刁三道:“走吧,找间客栈。”
“好勒!”马车外传来刁三响亮的应答声。
马车一晃,哒哒哒跑动起来。
“噫?姑娘,那是什么?”芊芊突然指着对面座椅,刚才谢显华坐过的位置。
位置上,一个红漆小盒子,静静的放在那里。
显然是谢显华落下的。
季婈伸手将盒子拿在手上。
小盒子不重,她晃了晃,盒子中传来一阵叮当碰撞声。
“啪嗒”一声,铜扣不小心弹开,盒盖一松。
季婈蹙了蹙眉,犹豫片刻,还是慢慢将盒盖掀开。
入眼是一只白玉簪子。
玉色雪亮剔透,圆润水灵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簪头两朵精致小巧的风铃花悄然绽放,几条流苏垂下,随着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漂亮的玉簪!”
一旁的芊芊发出惊叹声,片刻后,她疑惑的自言自语:“谢公子从哪买到这么漂亮的玉簪呢?”
这么好看的玉簪出售,她不可能放过的呀!
励志要将主子打扮成天下第一美,进化成衣裳首饰收集癖的芊芊,看着玉簪纳闷不已。
季婈神情复杂。
这玉簪芊芊之所以没在市面上见过,那是因为这玉簪是谢显华亲手打磨的。
以前谢显华考中秀才时,曾买过一根簪子送给她。
但之后芊芊偶然随口说那簪子太普通,根本配不上她。
哪想这话被谢显华听了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显华竟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
季婈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寻来一块璞玉,在没人时悄悄打磨。
她偶然撞见,却看到谢显华紧张的将什么东西,快速藏了起来。
匆匆一瞥,便是一抹雪亮剔透的玉色。
当时看到的还是一个,大概轮廓的玉饰。
因为看到谢显华紧张兮兮的模样,她便理解的没有多问。
哪里知道,谢显华竟是在亲手给她打磨玉簪子……
现在想想,发现谢显华打磨玉簪的时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而直到现今,谢显华才将玉簪送给她,想必这根玉簪谢显华用时有多长……
季婈叹息一声,将玉簪放在盒子里,想了想,还是将盒子借着袖兜的遮掩,放进空间里。
……
骊山书院。
谢显华背着包裹,一走进骊山书院,立刻引起众学子的注意。
全骊山书院的学子,皆身着天青色学子服,一水儿的精气神,哪里像谢显华一身粗布裳,再背个简单的包裹。
看起来倒像是个准备出门干活的人。
谢显华看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一点也不紧张,他落落大方的拦住一位学子,问。
“这位塾友,在下谢显华,请问想找叶山长的话,去哪里找?”
学子长相俊俏,看到谢显华第一眼,便有些不喜。
因为他发现,拦住他问路的人,穿着朴素,长得却比他还帅!
这怎么可以?!
“你想找山长?”他打量着谢显华的五官,有些酸的问。
谢显华笑着再次朝对方抱拳行礼:”有劳塾友告知."
“山长乃一代大儒,想见山长的人多了去了,是你想见就见的吗?我还想见呢!”他不屑的回答。
说罢,便一肩撞开谢显华,想要离开。
却不想,谢显华这段时间在青芦村,和村民们跟着艳子练功。
虽然没学成什么绝世武功,但身体素质和反应力,却实打实的练出来了。
他察觉到对方莫名其妙的敌意,更有恶意的冲撞过来。
谢显华第一反应,便是脚下一错,身子以左脚为中心点,一旋,避开一个人身,险险避开对方的冲撞。
他刚想问对方,作何无故撞人?
却看到对方因为冲撞过猛,又因他闪躲开去,一时间没有阻拦,竟下巴着地栽在地上摔得响亮!
“啊——”
一声惨叫,从对方的嘴里传来,引得众人看过来。
“钟林兄,你怎么了?”
有人看到倒地的钟林,口鼻飙着血,登时吓了一大跳。
渐渐的,认识钟林的人,都围拢上来,纷纷询问钟林出了何事?
钟林捂着酸疼到有些麻木的口鼻,回瞪谢显华。
他看到谢显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钟林从没当着众人的面,出那么大糗!
他觉得这全都是因为,谢显华故意躲开的缘故。
要是谢显华不躲开,他也不可能摔得那么惨!
“都是他推的我。”钟林突然开口。
正关心钟林的学子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怒了。
他们看向谢显华,一看是认识的人,心更偏了偏。
“喂,你怎么推人啊?”有人出声指责谢显华。
“就是,你是哪的人?怎么跑骊山学院来了?我们这可以读书的地方,不是你这种大老粗能来的。”
有人看到谢显华双手上的茧子,面露鄙夷。
学子们纷纷出声附和。
在他们的思想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个大老粗竟然跑来骊山书院,这种读书人的圣地,打伤读书人???
这是不可饶恕的事!!!
谢显华听到钟林,反咬他一口。
将撞人不成,反倒狠摔一跤的事,反污成被他推倒。
他刚开始着实愣了愣。
没想到名声极好的骊山书院,还有这种颠倒黑白的小人!
“我没有推你,是你自己摔的。”谢显华的声音毫无起伏,从容平静。
一人直面数百个指责他的人,都面不改色。
这一幕,不知不觉落在远处一座观景亭上,正品茗的两个人眼里。
中年男子身上有着浓厚的书卷气,若是有学子在此,定能认出,这人是骊山书院中,最淡泊名利,又最铁面无私的钟教员。
而坐在钟教员对面的老者,就更不简单了。
此人蓄着山羊须,头发花白,面容和蔼,一双眼睛里蕴藏着睿智。
这老者是谁?
乃骊山书院叶山长是也!
钟教员一边噙着热茶,一边看着谢显华,笑着开口:“这小子一身傲骨,身上又不缺文人之气,是个好苗子,就不知道学问怎样?”
叶山长呵呵一笑,看了远处的谢显华一眼,在看看捂着口鼻,狼狈起身的钟林,啧了一声。
“钟林可是你们钟家的子弟。”
这话有调侃的成分在。
钟教员哈的一声笑:“山长说笑了,我这叫帮理不帮亲,只是我们再不出面的话,这人恐怕要糟。”
他了解钟林这侄子,因为有他在书院的缘故,大家多少都会巴着钟林。
虽然他从未给钟林行过任何方便,但其他学子却还是带着一些侥幸心理。
叶山长摇摇头笑了笑,钟教员刚正不阿,最看不得耍手段,在骊山书院当个教条先生可以,但是在别处不行。
不过骊山书院有钟林这样的先生在,却是极好的。
“我们打个赌。”叶山长兴致勃勃的指着谢显华与钟林。
“我赌这人会赢。“
钟教员看到叶山长指着谢显华,登时摇头:“我觉得钟林会赢,天时、地利、人和。”
他常年跟这些学生们打交道,知道这些学生有多难缠。
叶山长见钟教员不信,呵呵一乐,开口道。
“要是一会你家侄子被打脸,你便送我一坛珍品酸枣酒。”
钟教员一听,脸差点绿了。
他就一坛珍品酸枣酒,现在市面上已经卖断了货,下一次有货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这珍品酸枣酒,还是他去一个富贾家,给富贾家的独子补课好久,才得了这么一坛。
现在还没捂热乎呢,就被叶山长盯上了???
“我这有一本史游的草书真迹。”叶山长慢悠悠的下饵。
钟教员耳朵竖了起来。
史游的草书真迹??!
他这一生没多少爱好,书法便是其中一个!
他向来推崇草书。
现在有一本草书真迹,就在他面前,若是给他一个机会……
“行!赌了!!!”
钟教员觉得他的赢面很大。
天时地利人和呢!
赌约一下,钟教员和叶山长坐等事态发展。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俩人只等不是钟林被打脸,就是生人面孔的谢显华被学子们,灰头土脸的赶出骊山书院。
广场上。
谢显华平静的看着,咄咄逼人的钟林,倏然一笑,再问。
“你说我推的你,那是从哪个角度推的,怎么推的,又是为何推你?”
钟林没想到,在众人的指责下,谢显华能淡定成这样?!
只是,这里是骊山书院,身边这些人,都是他的同窗。
钟林觉得,只要他一口咬定,就是谢显华推的他,自有同窗们会帮他。
“我从你身边路过,听到你口中辱骂叶山长,我心中不忿,便指责你两句,谁知你却出手推我!”
钟林对自己的回答,信心满满。
果然,他的话一落,四周的学子们面色隐怒,皆同仇敌忾的看向谢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