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瘦的身影从篱笆后走了出来。
正是不知在这里冻了多久的姚二妞。
不过,恐怕这数九天的寒风,都没有她此刻脸上的神情寒冷。
那夹杂着嫉恨,惶恐,算计的复杂神色,看得沈南星眉头一皱。
姚家的事她懒得多管,可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做人做事不要那么狠绝,别失了理智。”
话已点到,听不听得进,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日上午,沈南星专门去了一趟杨里正家。
赵婶子心中很是喜欢沈南星,忙迎她进来。
“杨叔,赵婶儿,这马上要过年了,我刚好得了些好东西,就给你们做新年礼物啦!”
看见沈南星拿出两瓶陈酿两块花布,赵婶子连忙推辞不要。
“这可是好东西,我可不能收!”
沈南星刻意讨好,话也说得漂亮。
“这酒我又不会喝,留着无用。我年纪小,也镇不住这花色,还是赵婶子拿来裁衣服最合适不过。”
看对方还想推拒,沈南星笑着说:“就当是我这个晚辈孝敬叔婶,以后有事儿还得麻烦你们呢!”
看沈南星态度坚决,两人只得收下礼物,杨里正平日就爱喝两盅,这会儿也是高兴。
几人寒暄了几句,沈南星说出了此番来意。
她面露凄婉,擦着眼角说:“赵婶,我也不瞒你,我在姚家的境况估计你也晓得。”
里正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道全村都晓得,只是这家事外人不好置喙啊!
赵婶子只得宽慰道:“委屈你了。别难过,日子总会好的。”
沈南星摇摇头,诚心诚意地问道:“今日就是想和里正打听下,这寡妇离了婆家,是不是能单独立户?”
杨里正略一思索,“虽没前例,但咱们大胤的户籍条例上是有这么一条,可是……”
“怎么了?”
“可那是针对寻常的户籍,你,你是卖身给姚家的,过了卖身契,是不得私自离家的。”
“那,如果姚家将卖身契还给我,我可否将它作废,恢复户籍?”
“那是自然,但是……”
后面的话杨里正没说完,可几人都明白那未竟之词。
姚氏是绝无可能把卖身契还给你的。
“杨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沈南星突然起身躬身一福,“晚辈有个请求,若我真的能拿回自己的卖身契,还请里正帮我做主,代办这户籍之事!”
赵婶子忙扶起沈南星,杨里正也说:“你放心,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若真有这么一天,我定帮你办好!”
得了里正的准话,沈南星心里松快了不少,又与二人畅谈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眼下,就是要想办法让姚氏心甘情愿把卖身契拿出来。
用钱买?
不行,若是让要是知道自己有钱,怕是不仅不会放人,还会如吸血鬼般将自己吸干!
而且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便宜了她那个老虔婆!
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拿出自己的卖身契,又能让姚家得不到一分好处!
自己的钱以后还要派大用场!
要知道,大房一家年后便要回来了。
听五丫说,这次不是探亲,而是要回来定居。
大房离家多年,沈南星对这一房的人印象都很浅,是敌是友难辨。
只怕回到沈家的日子也是充满了挑战。
这个冬天,姚家鸡飞狗跳了一整个寒冬,待到了除夕这天,倒是显出了难得的和谐。
尽管这平静底下布满了阴暗龌龊,恶毒算计。
在各怀鬼胎的伪装下,一家人安安稳稳吃了顿年夜饭。
姚氏破天荒的没有在饭桌上骂媳妇,对徐氏更是十分和气。姚大妞精神有些恹恹,也难得的和姚二妞一般,闷不吭声。
沈南星冷眼看着她们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笑。
大概只有徐氏是真的开心,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大概在徐氏的心中,这样的生活便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
古代穷山村的新年不比现代热闹,吃过饭后,天一擦黑各家各户也便都跟往常一般歇息了。
沈南星望着漆黑的夜色,沈南星取出藏在厨房的两个小瓦罐,裹紧棉衣提溜着一盏小灯笼出了门。
除夕的晚上没有月亮,好在今夜的星星格外明亮。点点星光映照在白河水还未解冻的河面上,泛起朦胧的微光,让这凄冷的寒夜多了几分婉转。
擦燃火石,沈南星取出厚厚一叠黄纸钱点燃,静静看着火苗将它化为灰烬,再随风吹向河面。
“老爷子,往年过年我都要给你捎钱的,今年情况特殊,也不知道这钱你收不收得到……”
沈南星取出一个小罐,抿了口酒,皱起了眉头。
“这酒也太淡了!可比不上您酿的烧刀子!”
沈南星嫌弃地撇撇嘴,洒了一些在河里。
“你尝尝,真不咋地。您大手大脚一辈子,到了地下要是没钱花可多憋屈!我听这里人说,这白水河还有个老名儿叫什么往生河,说是能通鬼道,你说邪乎不邪乎?
我今儿就在这儿给您寄点儿,要是没收到,您可别怪我,往后您可得计划着点儿了。
因为,我怕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么一个阖家欢乐团聚的日子里,沈南星难以抑制地想起了曾经的战友,想起那一个个并肩作战以梦为马的岁月。
这里天大地大,却终究不是自己的家,重生这么久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的孤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沈南星拍拍自己的脸,努力乐观地笑起来。
“老爷子我跟你说,就算是换个星球,我一样能活得开开心心!您把我救活养大,我就要活得对得起您对得起这份福气!”
将手里的纸钱烧完,沈南星拍拍裤腿上的灰,刚要起身回去,却被身后乍然响起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
这天寒地冻的,谁也来了这里?
沈南星捡起一块儿大石头握在手上,顺着河边的草丛往前寻去。
寻了没多远,便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歪倒在一大丛枯草上。
仿佛是被沈南星靠近的动静惊动了,那身影突然一个翻动,一只凉冰冰的手突然将沈南星钳住!
沈南星举起手里的石头就要朝着那人的面门砸去,却在对方的脸完全暴露在星光下后,生生停住。
“楚樾?”
沈南星怎么也没想到,一贯爱惜形象,臭美龟毛的大少爷,居然会形容狼狈,颓废不堪地躺在这白水河边!<>